走马新疆
发表于: 2005年10月15日 08点33分 点击: 4637
向往新疆,是从中学时代开始的事。那时从书上读到新疆的广袤与粗犷,就有了一个梦想:到新疆去,感受祖国西域壮美的风景,感受维吾尔族人们的奔放与热情,感受大草原的富饶与博大,感受戈壁滩和沙漠的苍劲与深沉。今年七月,机缘巧合,终于有了亲身感受新疆的机会。在新疆的几天里,虽然走了不少地方,穿越了戈壁,走进了草原,触摸了沙漠,但越看就越感觉到这片土地的神奇与深奥,以致回来三个多月了,才鼓起勇气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把自己的见闻记录下来。
穿越巴音布鲁克
人都说不到新疆不知中国有多大,确实,在新疆的几天里,在南方土生土长、见惯了人们密集居住的我真正体会了什么是空旷与广阔。而巴音布鲁克草原之行更是让我体会到了新疆大地的广袤。
一大早从乌鲁木齐出发,乘小型飞机,飞往巴音郭楞蒙古族自治州的首府库尔勒市。
新疆与内地有三个小时的时差,夏日的新疆,晚上十一点多钟天才入黑。这时正是早晨六点多钟,街上行人稀少,连车辆都很少,上午九点才上班的人们依然沉浸在梦乡,只有我们这些异乡人才会这么早起来赶路。汽车在冷清的大街上行驶,车厢里播放着刀郎的《二○○四年的第一场雪》,那苍劲的歌声,直透心扉,一种苍凉的感觉在心中弥漫。
飞机从乌鲁木齐升空,飞越天山山脉。从机舱往下俯瞰,只见山峦起伏,连绵不绝。本地的同行告诉我们,人们通常用“三山夹两盆”来形容新疆的地形。“三山”指的是天山、昆仑山、阿尔泰山,“两盆”则是塔里木盆地和准噶尔盆地。天山由东至西贯穿新疆的中部,将新疆分成了南北两个各具特色的区域,俗称南疆、北疆。我们要去的巴音郭楞州就在南疆。
我们的飞机刚在库尔勒机场停稳,忽然有人惊叫起来。原来,在旁边的一个跑道上,一架轻型战机正风驰电挈地从空中冲上跑道,甫一触地,飞机后面猛地弹开一个用来减速的降落伞,短短几秒钟飞机就稳稳地停在了跑道上。乘务员笑着解释,说这个机场是军民两用机场,经常有战机起降的。
吃过早餐,我们乘上汽车,在库尔勒市区缓缓穿行。库尔勒市区不大,一条由天山雪水融汇而成的孔雀河穿城而过,为这座四周满是戈壁与沙漠的城市增添了许多灵气。我们正赶上巴音郭楞蒙古族自治州成立五十周年,州政府花了很大力气对城市道路进行了修整,放眼望去,处处干净齐整。
从库尔勒到巴音布鲁克草原的天鹅湖自然保护区有636公里。汽车离开库尔勒,沿着进藏国道向巴音布鲁克草原进发。
刚出市区,进入视野的,就是苍茫的戈壁。只见公路两旁一个个山堆光秃秃的,寸草不生,远远看去,土黄色的一片,分不清到底是沙土还是岩石。车行了很久,见不到人烟。事实上,在这种环境,人们也没办法生存下去。
这条公路是连接巴音郭楞与西藏的国道,绕天山而行,据说修建时主要考虑的是军事用途。由于条件艰苦,道路年久失修,本来用沥青铺设的公路已经到处是坑坑洼洼了。汽车在布满坑洼的公路上颠簸着,车内的人们象跳舞一样,不时被抛起,或者左右摇摆,前仰后合。人们的新奇感逐渐被窗外单调的戈壁滩消磨光了,在刀郎苍劲幽远的歌声和汽车的摇摆颠簸中,不少人昏昏欲睡了。
迷糊中,忽然听到有人叫了一声,忙睁了眼,原来车外有一片绿洲!那是一小片胡杨林,如果放在南方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但是,在这举目苍茫的戈壁滩上,这片绿色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是多么地令人惊奇!在这么艰难的环境中,它们要长出来、活下去,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啊!
那片绿洲很快在我们的视野消失了,很快又见到一些小片小片的绿洲。大家议论着这些植物是怎么生存下来的。导游告诉我们,因为天山雪水从地底下渗了上来,地势足够低的地方就形成了一小片低洼湿地,一些耐旱的植物就借势生长了。我们注意观察,果然,那些绿洲都是在地势低的地方,要么是胡杨林,要么就是纯粹的水草。这小片的绿洲为苍茫的戈壁滩增添了生气,也使我们兴奋起来,车厢里的气氛热烈起来了,人们也忘记了汽车颠簸的艰苦。
汽车越往前走,两边的山越高,山势也越陡。山依然是清一色光秃秃的,寸草不生。而公路旁却有了条清澈的小河。这是条由天山冰雪融化汇集而成的小河,河水很浅,河底的石块清晰可见。汽车傍着小河,在峡谷中逆流而上,逐渐地离开了峡谷,进入天山了。
道路越来越难走了,清一色的爬山路,而且只是临时的泥土路。车往山上走,一个接一个山坡往上爬。渐渐地,山上可以看见绿色了。那是浅浅的、稀稀的牧草,分布在道路两旁的山坡上,给这苍凉的大地增添了生命的色彩。
导游是库尔勒人,刚从商业学院毕业的大学生,分配到巴洲商业局工作,这几天由于来的旅游团多,库尔勒有限的几个导游已经难以应付,她就客串来作我们的导游。这时候见了草地,她的话也多起来了,一边介绍巴音布鲁克草原,一边给大家唱了几首蒙古民歌。蒙古族司机也来了兴致,一边开车一边给大家唱《蒙古人》,那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这颠簸的汽车里,配衬着窗外广阔苍茫的天山,把我们的心引到了更高更远的草原牧场深处。
对我们这些见惯了青山绿水的南方人来说,眼前这点绿色实在算不了什么,但对长年生活在戈壁与沙漠中的南疆人来说,这草就是命根子啊。难怪他们见到草地会那么兴奋!
汽车继续在泥土路上颠簸着,道路越来越难走,前进的速度很慢,道路两旁的草却越来越多、越来越厚了。偶尔可以看见成群的绵羊或者牦牛在两边山坡草地上悠闲地吃着草。在山坡下则搭着一个个蒙古包,牧羊人骑着马在草地上来回奔跑。这时候,远处的雪山清晰可辨,最近的时候甚至可以看得见巨大冰块的棱角了。打开车窗,雪山的凉风扑面而来,洗涤一路的尘土与劳顿。
前面一群绵羊靠在公路边吃草,大家请司机停下车,要去和绵羊合影留念。也许是我们心情太过急切,呼啦啦地一大车人涌下去,把温驯的羊群吓着了,一哄往旁边的山坡退去。但羊群并不散乱,退得很有秩序,仿佛有人在指挥一般。
经过十二个小时的颠簸,我们终于抵达了巴音布鲁克,进入巴音布鲁克草原腹地。
巴音布鲁克草原位于天山腹地的和静县,海拔2000-2500米,面积约2.3万平方公里,是全国最大的高山牧场,国内仅次于鄂尔多斯草原的第二大草原。巴音布鲁克在蒙古语中意为“富饶的泉水”。这里盛产焉耆天山马、巴音布鲁克大尾羊、中国的美利奴羊和有“高原坦克”之称的牦牛。每到仲夏季节,草原上鲜花盛开,争奇斗艳,羊群像白云游荡,雪莲花般的座座蒙古包坐落其间。由于生态环境遭到人为破坏,近年来,这里的草原也不再如过去茂盛,穿行在草原上,处处可见群的牛羊,但再也看不到“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美景了。
汽车进入天鹅湖风景区,在草原上奔驰,把我们带到一处山坡上。在这里,我们见到了全世界最高的九曲十八弯的河流。
正是下午十一点钟,南方已经是深夜了,但在巴音布鲁克,太阳依然挂在远方的草原上,红红的,缓缓地向草原深处落下。在夕阳映照下,这条由天山雪水融化汇集而成的弯弯曲曲的河流清亮如镜,在青翠的草原上显得分外醒目。风越来越大了,站在山坡上,雪山上的凉风带着草原的气息迎面扑来,虽然凉意袭人,却是感觉身心清爽,快意之极。
夜宿草原农场,品尝过热情好客的蒙古族主人的烤羊肉、奶茶和美酒,虽然经过一天的奔波已是十分疲惫,但异域风情使我们忍不住想趁着夜色去感受草原的另一种隽美。可刚走到门口,草原上冰冷刺骨的夜风迎面刮来,身着短袖衣衫的我们只好放弃探胜草原之夜的计划了。
走进塔克拉玛干
回到巴洲首府库尔勒,休整了一个晚上后,我们整装向此行的第二个目标──塔克拉玛干沙漠前进。
塔克拉玛干沙漠位于塔里木盆地中心,面积33.76万平方公里,是世界第二大沙漠,仅次于非州的撒哈拉沙漠。“塔克拉玛干”维吾尔语意“进去出不来”,所以,塔克拉玛干沙漠又称“死亡之海”。我们要去看的,只是这浩渺无边的沙漠的边缘。但是,对我们这些长期生活在青山秀水之中的南方人来说,已经是很具吸引力的了。
从库尔勒出发,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们来到了罗布泊人村。
这是一个古老的村庄。罗布泊人是新疆最古老的民族,他们生活在塔里木河畔的小海子边,“不种五谷,不牧牲畜,唯一小舟捕鱼为食。”其方言也是新疆三大方言之一,其民俗、民歌、故事都具有独特的艺术价值。这是一个单一食鱼的民族,丰富的营养使许多人长生不老,八九十岁都是好劳力,甚至还有一百岁的新郎。
几百年前,罗布泊人村还很繁荣,新疆的生命之河塔里木河流经这个村庄,使这里物阜民丰。而村里最负盛名的,则是全村长寿的人特别多,现在依然健在的百岁以上老人竟有十多位。然而,由于生态环境的恶化,沙漠不断扩张,上世纪七十年代,塔里木河下游干涸了,罗布泊人村被风沙湮没,村里人被迫搬迁,罗布泊人村就变成名符其实的沙漠村了。
汽车开进罗布泊人村,在满是细沙的大院里停了下来。在这里,我们依稀能看见罗布泊人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一些茅草与树木搭成的房子依然分布在院子的四周,而村旁那高高耸立的哨楼,更是把我们的心带到了战火纷飞的远古时代。
罗布泊人村早已无人居住,现在被开发成了旅游景点。村旁的塔里木河干涸了,而河旁的胡杨林,因为缺少滋润,不少胡杨也干枯了。
在通往胡杨林的路口,两位据说已经一百一十八岁的老人坐在那里,神采奕奕地与游人合影。人生百年,殊是不易!我们也挤了过去,排队准备和老人合影。好不容易轮到我们了,坐下让朋友拍照,老人却伸了手乱摇。费了好大劲我们才弄明白,原来,跟他们合影是要钱的,每拍一张收费五元。难怪全村的人都搬走了,却还有两位年逾百岁的老人坚守在这里!
我们走过架设在塔里木河上的木桥,来到胡杨林。说是胡杨林,其实已经没有几棵胡杨了。在沙堆中,间或可以看见一些枯死的胡杨树杈,而依然活着的胡杨也大多无精打采地耷拉着,没有了生气。我轻轻抚摸饱经风霜的胡杨树,那被风沙刮得伤痕累累的树杆冷硬如铁。看着这些在风沙里艰难生存下来的胡杨,我想到了在这种艰苦环境中顽强生活下来的人们,他们因为有与胡杨一样的品质,才能有与大自然抗争的勇气和力量。正是因为有了这种品质,有了这种勇气和力量,使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能把磨难当成动力,创造出了谜一样神奇、独特的西域文化。
在导游的提醒下,我们脱下鞋子,光着脚丫爬上沙丘。这时正是上午十点多钟,天空上阳光灿烂,脚下轻沙柔软,踩上去心中却有了一种细腻柔滑的感觉。
我们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看见沙漠,就如内地人初次看见大海一样,一切都感觉是那么新奇。我们从山脚一步一步地往上爬,松软的沙子承受不住我们身体的重量,每爬上一步就会把脚下的沙子压下来,正是进一步退半步的形情。为了尽快爬上沙丘,领略沙漠全境,我们快步往上爬,好不容易爬上了沙丘,一个个都是气喘吁吁,腿脚发软。正想歇息一会,却被眼前的风景吸引住了。
我们所在的是一个比较高的沙丘,可以看得很远。极目远眺,只见沙漠深处,风沙茫茫,阳光照在沙漠里,反射出朦胧的彩光,使沙漠笼在了一片神奇的色彩里。多美的风景啊!朋友们纷纷按下快门,让这精美的景色成为永恒的记忆。
大家在沙丘上奔跑、翻滚,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欢笑声从沙丘上飘起,在沙漠上空回响,最后湮没在茫茫的风沙里,脚下的沙土也就更加炽热了。
正当我们在沙漠里奔走,感受着沙漠的柔情时,忽然导游在那边大叫起来,让我们赶快下去,说是风暴要来了,危险。我们抬头往沙漠深处望去,只见刚才还是色彩朦胧的沙漠这会已经是黑尘滚滚了,而天空上的太阳也不知什么时候隐进了厚重的云里,空中飘起了丝丝雨点。行前导游已经告诉过我们沙漠风暴的厉害,我们不敢怠慢,急忙奔下山去,躲进罗布泊人村。
还好,这次沙漠风暴没有光顾罗布泊人村,很快就风平浪静了。但我们却对沙漠的变幻无常有了更深的认识,在沙漠中生存,确实需要巨大的勇气和毅力啊。
留连忘返吐鲁番
下午十点多钟,我们乘火车离开巴音郭楞,前往吐鲁番。
车上播放的,是我们进疆后这些天一直在听的刀郎的歌。这些天,不论是奔向巴音布鲁克,游离在巴音郭楞的孔雀河,还是走进塔克玛干沙漠,我们所到之处,到处响彻着刀郎那苍劲的歌声。
在火车上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抵达了吐鲁番,这时候,我们已经再次穿越天山,来到北疆了。
吐鲁番,突厥语的意思是“富庶丰饶之地”。吐鲁番是全疆海拔最低的地区,位于海平面200多米,雪山上的冰雪融化后往这里流动,吐鲁番也就成了全新疆水源最丰足的地区,同时因为地势低,这里也是气温最高的地区。
从火车站出来,汽车在乡村小路上奔驰。这时候还是早上七点多钟,凌晨一、两钟才睡下的人们依然沉醉在甜美的梦乡,只见路旁人家的院子里,大多有三两个男人光着膀子露天睡在草席上。原来这里地势低,夏天夜里空气闷热,人们贪凉,就露天席地而睡了。
汽车把我们带到了坎儿井。
坎儿井主要分布在吐鲁番和哈密两个地区,是伟大的地下水利灌溉工程,与万里长城、大运河齐名,至今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它把地层中的潜流沿着挖成的暗渠引至地面,再由明渠引入农田或涝坝。一条坎儿井一般长约3-10公里。四季水流不断,水量稳定。
吐鲁番盆地有水坎儿井1237条,总长度超过5000公里。坎儿井由竖井、地下暗渠、地面明渠、涝坝四个部分组成,竖井最深的在90米以上。一般每相隔数十米一个竖井。为了生存,为了给子孙后代创造更好的生活环境,新疆的前人们用双手,开凿出了这令世界惊奇的引水渠!
离开坎儿井,汽车重又在乡间小道上行驶。这时节,司机给我们放起了新疆民歌,吐鲁番的葡萄熟了,阿娜木罕的心儿醉了。吐鲁番的葡萄沟闻名遐尔,我们下一个目的地就是葡萄沟。
不到一小时的车程,我们来到了葡萄沟。
迷人的葡萄沟,位于吐鲁番市东北10公里的火焰山中,这是一条南北长约7公里、东西宽约2公里的峡谷,以盛产优质葡萄而闻名中外。
正是七月下旬葡萄成熟的季节,我们徜徉在葡萄沟,留连在葡萄架下。一条条葡萄架搭成的长廊构成了一幅幅绝美的图画。那青翠的叶子缀满了纤细的长滕,绿玛瑙般的葡萄一串一串的挂在葡萄架上,早晨的阳光从叶子与葡萄的缝隙泻下来,洒在地上,珠润碧绿的葡萄在阳光的折射中发出五彩的光芒,令人迷醉。
热情的维吾尔族主人在葡萄架下用欢快奔放的歌舞来迎接远方的客人。维吾尔族小伙和姑娘在欢快的琴声中跳起热情奔放的舞蹈,释放着青春的活力,把甜蜜的生活和丰收的喜悦写在脸上,融入每个欢乐的节奏里。
阿凡提的故事多少年来一直在维吾尔族人们中流传,在全国人民中流传。葡萄沟里也建起了阿凡提的住宅。简陋的院子,简单的生活,院子里阿凡提牵着小毛驴快乐地歌唱的雕塑,反映了维吾尔族人们对勤劳与善良的崇尚。在阿凡提的隔壁,人们有意建造了巴依老爷的豪宅。与阿凡提的简朴生活相对照,巴依老爷的家处处透着奢华,但走进院里却给了人一种压抑的感觉。两个院里的文字说明则鲜明地表达了人们分明的爱憎。
是在巴依老爷的豪宅里留个影还是和精明善良的阿凡雕塑合个照,大家一边兴奋地争论着,一边飞快地按动着快门,把新疆的美景和对这片神奇土地的美好印象留在胶卷上,刻在脑海里。
“我们新疆好地方呀,天山南北好牧场。麦穗金黄稻花香呀,风吹草低见牛羊。葡萄瓜果甜又甜,美酒请君遍地尝。我们美丽的田园,我们可爱的家乡。”
在刀郎欢快里透着苍劲的歌声中,我们留连在葡萄沟,留连在吐鲁番,留连在神奇的新疆大地。
二○○四年十一月十四日
七嘴八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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