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母亲 (超感动啊.......)

发表于: 2007年08月08日 14点03分点击： 3376

宿舍里传出同学们开心的聊天和唱歌声，每逢上星期日，同学们都巴不得长上翅膀猛往家里飞。他站在窗口，看着楼下的同学们匆匆忙忙地提着包往公共汽车站上跑，生怕赶不上回家的车。他害怕星期日，他不想回家，并不是他眷念学校那一到星期日就变得冷冷清清的宿舍，而是他不愿意回到家里面对一个自己很陌生的女人，更无法忍受那个自称后母的女人对自己的父亲指手画脚。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那个疯子母亲，那个一天到晚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骂着“陈世美”的疯女人。
“陈超，你又不回家吗？”邻床的哥们走到他的身旁，拍拍他的肩膀。“你都好几个星期没有回家了？不想你爸妈啊！”，那小子一副嘻皮笑脸的样子，“不想你爸妈，也总想想他们做的美味佳肴啊！”。他冲陈超挥挥手，背起一包脏衣服，一边走，一边回头对陈超说。“我可是要解解馋了！回家吃我妈做的红烧肉去！”。陈超苦笑着对他挥挥手，同学们都不知道他父母离异的事，更不知道他的母亲被父亲的背叛而激怒了神经，成了疯子。
他走进了宿舍，同学们都已经走了，宿舍里显得很空荡。他打来开水，泡了一碗快餐面，随手拿了一本，胡乱地翻着。书中有一张像纸一样的东西飘到了地上，他低下头，望着地上的那张照片愣住了，那是一张旧照片，照片上的女人丰腴动人，皮肤白晰，留着两把长长的黑辫子。旁边有两行清秀的字迹，“爱人—尹向芹！夫—陈忠林！”，他看清了那是父亲的字迹。他无法相信那是母亲年轻时的照片，他的眼前晃动的只是那个皮肤黝黑，身体发胖，整天披头散发，疯疯颠颠的女人。岁月，竟然把如此有着巨大差距的两个女人联系在了一起。
他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他弓下身子拾起那张照片，用手轻轻弹试了那上面的薄灰。望着碗里的快餐面，他心里一阵发酸，他想起了疯子母亲每次在他回家时，为他准备的鸡蛋面。虽然她疯了，可是她却知道疼儿子，他想起了母亲抽屉里父亲写给母亲的那些海誓山盟的情书，还有母亲毅然不顾家人的阻拦，带着不足周岁的他跟着父亲来到了这天寒地冻的北方。最终，父亲经受不住外界的诱惑，背叛了母亲，他的眼前仿佛又看见了母亲当时被气疯的神情，那个眼神充满了凄凉和绝望的悲痛。
性格倔强的母亲不允许自己的感情上出现污点，绝然与父亲离婚了。父亲从此搬出了原本快乐的三口之家，而他一夜之间成了单亲孩子，而他的母亲也在一夜之间变成了疯子。
他想到了疯子母亲，想到了自己被别人家的孩子欺负时，他的疯子母亲手里拿着菜刀吓唬那些孩子的事情，然后被那些孩子的父母们捉住狂打的疯子母亲。
然后父亲又把他带回他与另一个女人新组成的家里。
从此，他们以前的家只剩下了疯子母亲一个人。
有两滴冰凉的泪水滑到了他的嘴边，他站起身，收拾好东西，锁好了宿舍门，然后向车站走去。
门是开着的，远远的就闻到一股饭骚的味道，他提着刚买的几斤苹果，站在了门口。
里面黑漆漆的，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手里端着一碗发骚的饭，正在用水淘洗着。然后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他走上前，一下子打翻了她手里的碗。
她吓坏了，瞪着眼睛望着他，刚准备伸出抓他的爪子却在半空中停住了，她的眼睛里闪烁出欣喜的目光。“小超…我的儿子！”，她的声音有些颤动，她上下打量儿子，几乎不敢相信儿子长这么高了，她伸出颤抖的想要去摸儿子的脸，却又不敢相信儿子是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小…超！”，她嘴里嘀咕着。
他没有理她，径自走到角落里，拿起一把扫帚打扫着房子。然后走进发霉的卧室里，抱出散发出恶臭的被子，放进了许久没用的洗衣机里，抱被子的时候，他看见了母亲枕头旁边放着一张他小时候的照片，那照片已经满是污渍，唯独那脸的部分十分干净，清晰。
他上街买了一瓶洗发水，又买了一根扎头发的头筋。
等他回来的时候，他的疯子母亲踮着小脚兴高采烈地提着一斤羊肉跑到他的面前，“妈…妈做…羊肉给你吃！”，然后高兴地跑进了厨房。
他的嘴角动了动，心里一阵发酸，疯子母亲还记得他爱吃羊肉。
一个老头子手里捏着一把钱站在门口，“喂，有人在家吗？”。他从屋里走了出来，“有什么事？大爷！”。
那老头上下看了一眼他，然后笑着对他说，“难怪向芹今天这么高兴，原来是儿子回来了！呵！”，他把钱递给他。“你妈刚才买羊肉的时候，拿的一百钱给我，我钱还没有找，她就已经跑回来了！这不，我还得给她送回来！”。
“谢谢大爷！”他感激地看着那老头。
“都是一条街上的，不用谢，大家知道她苦，不会骗她的！”老头摇遥头转身就走了。
厨房里飘出一阵羊肉的香味。
母亲从厨房里出来，见他拿着钱，连忙把他拽进房里，打开衣柜，捧出一个小箱子，然后打箱子给他看，那里面全是一块，五块，十块，还有百元的钱币，他知道那是父亲给母亲每月的生活费。
“这些钱…都是你的，是给…小超…上大学用的！”母亲断断续续地说道。
他的喉咙有些难受，转过身，进了厨房，烧了点开水，然后拉过母亲准备给她洗头发，母亲开始惊恐地看着他，然后听话地低下头让他洗。洗完了头发，他拿出梳子帮助母亲梳头，这时他猛然发现母亲一头的乌发，竟然变成了满头的花白，而且头发掉了一地，他瘪了瘪嘴巴，继续为母亲梳理着头发。他笨拙地把头筋扎在母亲的头上，母亲摸着那头上的头筋，高兴得像小孩子一样，然后又跑进了厨房里。
晚上，母亲把煮好的羊肉端了出来，还有喷香的米饭。
“为什么不天天做新鲜的饭吃，还吃那坏掉的饭！”他责怪地看了一眼母亲。
“嘻嘻！”母亲嘻笑着帮儿子盛了满满一碗饭。
他见母亲没有给自己盛饭，自己站起身，准备给她盛饭。
“不饿，不……吃！小超吃！”她用手拦着，不许小超盛饭给她。
“不吃怎么行！你不听话，我就不吃了！”他生气地看着母亲。母亲的手马上松开了，他进了厨房，帮母亲盛了满满一大碗饭。
“小超，吃，吃羊肉！”母亲把羊肉大块地往他碗里夹，自己光吃着白饭，脸上却露出满足的傻笑。
他夹起一块羊肉要放到她的碗里，她“哗”地一下子闪开身了。然后弓起身子，紧紧地捂着碗。
“你到底吃不吃！不吃，我也不吃了！”他的倔脾气来了，放下筷碗，生气地看着她。
“小超吃！读书…用…功！”她走到他的面前，把筷子拿起来，递给他。“不要生气，妈妈…吃！”，然后她夹了一小块羊肉，放到了自己碗里，一边吃一边笑着看着儿子。
他抹了一把眼泪，端起碗，冲母亲一笑，“妈，我们一起吃！”大口大口地吃着饭和羊肉。母亲端着的碗颤抖了一下，然后笑着拼命地往嘴里扒饭。
晚上，他帮母亲洗了澡，然后和母亲睡在了一张床上，母亲抱着他的头，像小时候一样轻轻地拍着。他抬起头，看着母亲满脸的皱纹，心里泛起一阵愧疚，他亲了亲母亲的脸庞，“妈，早点睡吧！”，母亲泪流如花，紧紧地盯着儿子的脸，“小超，你不嫌妈妈脏吗？”，他吃了一惊，久久地不可置信地盯着母亲的脸，他的泪水“哗哗”地滚落在枕头上。“妈妈在儿子心目中永远是最美丽的，最纯洁的！妈妈，我一定要考上大学，等大学毕业后，我就回来和你一起住，我们母子永远不分开！”。
他紧紧地抱住了母亲。
母亲在他的怀里放声号啕大哭。
两年后，他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哈尔滨大学。母亲的病情也大有好转，不发病时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可是发起病来就要闹腾几天几夜。
等他四年大学毕业回来的时候，母亲却因为发病的时候离家出走了，一直都没有回来。他一个人住在那间房子里，守候着疯子母亲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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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仲夏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