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喝玩乐~~~~
发表于: 2005年06月07日 16点33分 点击: 1214
亲爱的,你是在我那忧郁的波西米亚被称作力脱斯特的那种痛苦的天才化身。
——米兰·昆得拉《笑忘书》
这本书第236页和第237页之间有一根细细的长发,毫无疑问那一定是她的,那个把书借给我的女人。
第一次,在某条小街边上的露天咖啡馆看见她,她手腕上系着一个铃铛,当她用小银匙搅动那杯颜色诱人的液体时,铃铛就在瓷杯边上来回碰响,那声音仿佛一种来自瓷器本身的召唤。拿起我,把玩我,亲吻我,啜吸我体内的芬芳。
她放下小匙,拿起一边的柠檬水喝了一口,碰碰鼻梁上架着的蓝色风镜,把左手边的书翻过一页,拈起一片俨然具有象征意义的沙丁鱼三明治凑到嘴边。放有四片一组三明治的银盘比较而言显得十分硕大,盘子一角点缀有水果花。她有条不紊地做完这些,轻轻顺了一口气,好像完成了某种与任何物质都无关的仪式。
这书说的什么?我坐到她对面,给自己叫了一杯蓝山。
Litost,她舌尖一挑一转,这个捷克语中的特有词汇被她一说,我恍然觉得它很像一种威士忌的牌子。它必定有着厚重的个性和弥足的后劲,如同这个词所代表的那种痛苦。
接着她变魔术似的从身边暗红色手袋里掏出一本活页,一杆银色钢笔,写出这个字给我看,手指和钢笔同样细致,字迹有种特殊的肉感。
微笑编织了幻象。她的伯爵红茶散发出美丽的红色香味,嘴角牵扯着空气,背景随之微微摇颤,一团五光十色的薄雾从她眼中升腾而起,几乎带出我这一生所有与梦想有关的记忆。这一瞬间那颗还未被街角大楼挡住的夕阳放射出无可比拟的橘色光辉,势不可挡地为她披着红黑相间披肩的纤长身体镀了一层金。
你不是围墙里困顿的囚徒,是空中自由飞翔的鸟!
——村上春树《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
后来我知道她始终生活在别处,因为那根无意中被封锁在书里的长发仍带一抹幽香,因为伯爵红茶在微风中渐渐凉透也没有被再次把玩,因为她微笑着离去时没有问我的名字,因为这里永远是属于他人的城市。
直到我们再次邂逅于另一个陌生的街头。
她踩着精密而细巧的高跟,紧闭高傲而完美的红唇,辗转于风和日丽与灯红酒绿,手中不时会捧着一本书,以无所谓有无的姿态接受着形形色色物质带给她的呵护。
你,你是迪欧尼索斯座前捧着金杯的女神吧。
音乐。大提琴和钢琴。慵懒而优雅的唱腔。不用闭眼睛也能看见那幻象,一行候鸟飞渡群山,不知疲倦地奔赴宿命的下一站。此刻甚至口腹之间产生出无数幼稚的愿望,想跟随它们飞越亚平宁半岛,飞越大西洋,飞越南中国海,飞越那片充满幸福感的绝望大陆,飞入无边的雪原,逐渐填满那个漆黑深邃的幽壑。
没有爱情,没有哲学,没有疼痛,没有麻木。她倾吐一句句不成其为语言的秘密,只有满足的快感,只有快感的满足。
于是我放弃所有的爱情所有的哲学,倾听季风吹来的节奏。洋葱片在黄油上跳舞,蜂蜜正被浇在热腾腾的山羊优格上,茴香酒慢而又慢地兑上依云矿泉水。目光,火光。候鸟们飞越爱琴诸岛,飞越西歌特人的防线,罗马永无止境的狂欢也不能挽留它们。那节奏轻快地穿过她的鞋跟,顺着她柔软的腰肢向上延伸,她唇上的胭脂愈冷愈浓,节奏就在金光中跳上她的肩膀,与她叹息出的浅蓝烟雾温柔地缠绕。
他有时会满怀惊骇回顾他引发的情感的狂欢,就好像一位将军注视着为满足他那野蛮的嗜血欲望而下令进行的一场大屠杀。
——菲茨杰拉德《夜色温柔》
我在雪白的岩石上回味一场迷样的海啸,沐浴着既非阳光也非月光的触感,漂浮在一片快乐的沉默中。
胸口尚余有她的体温。
这一夜我在喧哗的人群中品尝她的微笑,她含着一块菱形的冰,1.5毫升名叫Litost的威士忌,以及一个关于激情的可能。微凉的手,微凉的甘甜。它们飞越波尔多上空,飞越一切英雄诞生又灭亡的历史,变成苍穹上一排模糊的小点儿,梦境结束在她神秘的转身。
我们走过无边的夜色,追寻枝头甜蜜的歌声。那些奇妙的颜色统统融化在这粘稠温热的甘美黑暗中。我们走过透明的天堂,双手托起脂香四溢的乌云,我们走过一面镜子变成的湖水,走过一把木梳变成的森林,走过荆棘城堡,走过眼泪沼泽,停驻在霓虹闪烁的圣地。
你们!独自走在夜游路上的男男女女,寻找自己的舞伴吧!
她点燃灵魂的信物,把那火种高悬在城市中央的半空中,双脚一并,靴跟在石砖路面敲出一声脆响。她的脸在人们的瞳孔里滑翔,恋人们笑闹着,不忘喊出那句关于永恒的咒语。镜头渐渐拉远,孤岛上布满数不清的石块。银河中不分彼此的那么多那么多的星星。她一挥手,打碎了装着所有定律的花瓶,碎片反射出尖叫。
——你真美呀,请停一停!
七嘴八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