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子里的鱼
发表于: 2005年03月21日 13点39分 点击： 1753
劈啪劈啪.....一阵嘹亮的鞭炮声,震动着摆在窗台的那个瓶子,也惊醒了瓶子里的那条鱼.
睁开朦胧的睡眼,我看了看窗外,那里正纷飞着漫天的红色碎纸片,纸片中,是不断盛开又随即熄灭的美丽火花.在它们背后,是灰色苍白的天空.是啊,今天是大年初二.经过了初一一天的沉静,我都有点忘记现在是在过年了.这个地方就是这样，年三十晚上,半夜三更的起来烧炮竹.年初一却一天都不能烧,要等到年初二才开始重新过年.唉,真不喜欢过年,过一个年,耳朵都要聋几度的.我一摆尾巴,轻盈地转个身.决定不去理会那些轰轰烈烈的声音.
没错，我是一条鱼,一条瓶子里的鱼.23年前的今天，我诞生了.我不知我生在哪里,也没兴趣知道自己从何而来.我只知道,当我开始会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自己在瓶子里了.----其实也不能这样说,因为刚开始的时候，我是被放在一个大碗里的.那是一个真正的大碗,是乡下人家最常见的那种碗，很粗大,也很结实,白色的瓷底上绘着朴素的蓝花.可能那时候我小,所以,觉得在那个碗里游戏的时光是我一生中最自由的时光了,那个碗,在我的眼里,也是一方很宽广的天地.可惜,在我五岁那年，我就被装进瓶子里了.我很生气,我不愿意离开我的大碗.我摆着尾巴,摇着头抗议.我的小主人摸着我的头,怜惜地对我说:乖,那个碗有什么好,不能遮风,也不能挡雨,而且,在里面还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哪有这个玻璃瓶子好呀.可是我仍然很生气,仍然很不情愿.但是没办法,我还是得住了进去.一住就住到了今天.
这期间,瓶子换过了好几个.有时是因为贪吃的小猫想以我为美食,把瓶子打破了;有时是在台风期间,小主人忘记了关窗,大风把我吹落地上摔破了;有时是我的男女主人们吵架,他们顺手拿起什么东西把我击破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俗话说:城门失火,池鱼遭殃.我虽然是在窗台上,有时也是免不了的.只是可怜了我的小主人,她又能往哪里逃?她只能躲在屋子里,对着我掉掉眼泪,倾诉一下罢了.这让我觉得自己挺有存在价值的,我摆动着尾巴,游来游去地安慰她,还同情地对她说:小主人,你感觉不到我的泪,因为我在水里.......当然,她是听不懂我说的话的.所以,渐渐地,她也就不来找我了.我发现,那种叫做"眼泪"的液体,从她眼里滴下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虽然,她看书看电视时还象小时侯那样,常常会看得哈哈大笑,有时也会看得眼泪汪汪,是的,她的眼泪,现在只为了另一个世界而掉落.她长大了,邻居一致公认她是个理想的乖乖女,对人礼貌,叔叔伯伯的叫得嘴甜,学习成绩也一直很好.他们偶尔也会对自己正在吵闹或者贪玩的孩子说:你看你，如果能象你某某姐姐那样就好了!她也有很多朋友,其中也有好几个是常常来家里玩,跟她说知心话的好朋友.那些朋友都是些很友善的人,每次来，都要摸摸我的瓶子,跟我打声招呼,然后自顾地赞叹几句.可是,我仍然不高兴,因为我知道,只有我知道,即使是在最热闹的时候,即使是在她笑得最开心的时候，我的小主人,她的眼里还是深藏着那缕抹不去的忧郁.
当然,除了观察小主人,我还是有很多事情可做的.记得曾经听小主人的朋友说过,她觉得玻璃是一个很好的东西,它透明,可以让你自由地看到你想要看的东西,同时，它又是实体,能分割空间,能让观看者与被观看者都自得其所.在我傍边的桌子上还摆着一缸金鱼,它们是大大的一家子,我跟它们也算是混得很熟了.有时,我们隔着各自的玻璃交谈,聊些家常琐事,交换一下今天对小主人及小主人一家的观察心得;有时,我静静地看着它们一家子的热闹生活;有时,我什么也懒得干,就躺着瓶子里睡觉,也没人能管得了我.就这一点来说，玻璃真的是个好东西.可是，有时,凝视着窗外那蓝蓝的天，我又突然很想能挣开着瓶子,纵身融入其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无边无际的蓝,唤醒了残留在我潜意识里的对大海故乡的记忆?不过,好象又不是,因为有时,当窗外那块绿草地上的野花盛开时,我也照样有这种冲动.还有,当烟雨迷蒙了远山,当窗边的小溪在月下欢唱的时候,当夏夜的蟋蟀也加入了这吟游的队伍,我渴望自己也能加入.就这一点来说,玻璃又不是个好东西:它用世间最美好的风景来使我的心变得敏感,却又用它冰冷
的阻隔,来使我的心变得僵硬.
所以，有时,我真的想不顾一切,打破这透明的阻隔,到我想去的地方去,哪怕,还在路上，我就被太阳晒死,被风吹死,被人踩死,被车碾死,哪怕我注定我去不到我想要去的地方,哪怕远方永远只是个走不到也摸不着的海市蜃楼.可是，那也只是有时.我从小就已经生活在这样一个封闭的空间了,我甚至已经习惯了封闭.虽然小主人的忽视使我觉得失落,窗外可望而不可及的风景使我觉得惆怅,可是，我毕竟还是被珍视的,我一直都被保护得很好.我对外面的世界又了解多少,我面对生活的能力和决心是否真的象自己想象的那么大?就算我真的有不管后果的决心,我又如何能有让小主人伤心失望的忍心? 可能,生活在海天交际之处的祖先们是遗传了一些热爱自由的因子给我,但是，天空与海洋,只是偶尔在梦中闪烁而已.
于是,有时,我叹息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幸,会被迫离开自己天生天养的地方而被困在这么一个进退两难的瓶子里.可是，我又不恨小主人.我猜,她之所以会这么做,只不过因为她是个水瓶双鱼座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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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着很轻快，
吹送
我回家走，
爱尔兰的小孩，
你在哪里逗留？
七嘴八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