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着沉睡(有点长)
发表于: 2004年12月01日 15点09分 点击: 2154
1. 仰恩路里的夏天
很多年后我仍然可以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到沿念时的模样。在仰恩路旁那条昏天暗地的小巷里。他蹲在墙边,一手摁着“小瓷”的脖子,一手将点燃的香烟往它嘴里塞。脸上有自喜的表情。
“小瓷”是一只猫,有细短而粗糙的白毛和苍翠安然的眼神。沿念将它交于我手中时,它已经瘦骨如柴,并且折了右后腿。
这样的情景在仰恩路并非稀奇。这本便是一块居民带,生活着好几代人。有很多时候我都可以听见两家人联婚或发生争执等小喜小悲的事。像沿念这等年纪的人在仰恩路还有很多,他们有的已经从学校走出来,成群结伙的出现在小区里或小卖部门口,更多的时间在抽烟和打电动。偶尔发生的打架事件也能让这个小区的人说上好几天。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是昏黄色的。有尘世安然的气息。哪家厨房里煎鱼的香味混着这个夏天浑浊的空气钻进我鼻子里,我想起肚子已经从下午第三节课饿到现在了。于是我决定不再理会这个画面。我妈妈这时候也应该在厨房里准备晚餐了。
我在经过沿念身边的时候他突然叫住我。用一种很不客气的语气说喂。可是我一直后悔当日自己的穿着。校服是昨天换的,现在肯定有些脏了。身上的这件过膝裙也显得老气了。我想我该穿上那件今年暑假才改短的校裙会好看些。还有脚底下那双妈妈为我买的苍绿色凉鞋,我一直认为它太俗气了。
沿念将小瓷塞进我怀里,淡淡地说,你养了它吧。
小瓷在我怀里并不挣扎。从我见到它的第一眼它就是安详的。我问沿念:“为什么我要养它?”
然后我看见眼前这个男孩轻蔑地笑出声来,他说:“像你们这样的女孩不是该很有爱心的吗?”
我们是站在巷子口说话的。我的背后是铺天盖地的昏暗,而沿念的背后有一片绚烂的天色。
我低头看见沿念脚上的绿色胶质拖鞋。我爸爸在家里也穿这样的拖鞋,浸过水后踩在地上就会有咯吱咯吱的响声,很动听。
我说:“好吧,我养它。”这是一个可以鼓惑人的夏天,容易令人迷失方向。
回到家后,母亲还坐在大厅里跟外婆说旧城改造的事,连我带了只猫回来都没有发觉。我转头看了一眼干净的厨房,接着回到房间。在房门关上之前,我听见母亲说,政府要没把赔偿费落实下来,没有人会搬走。
忽然就发现,生活好象开始有点乱了。
我给那只猫取名为“小瓷”,只因为它与我的小猫钱罐长有些许像。陶瓷做的。我每天都在里面存放硬币,说不出具体原因,那是爸爸在我16岁生日送给我的。他说,安瞳,等到钱罐满得不能再放进硬币的时候你就要离开我们了。我要把我们家安瞳嫁出去。
我每天都把耳朵贴进瓷罐的边缘,听硬币掉落到底部发出的清脆响声,在我耳边连绵不断。丁冬丁冬。若似一种仪式。
我断定沿念会再次出现。每个时期都注定要出现一个人,他改变你。
然而沿念出现的那个午后,我们都显得干净了许多。我换上了那件未及膝的校裙和卡其色帆布鞋。而沿念也不再穿着拖鞋出现在那个昏天暗地的小巷口。
我看见他脚底下一地的烟头。他在等我。
他说:“让我见见那只猫吧。你没把它丢了吧。”
我说“等等。”
然后我迅速回到家,母亲那时候还在大厅里絮絮叨叨,她这几天总是因为一些事而忘记煮饭。“小瓷”一直在我房间里养伤。它太瘦了,并且不吃东西。我每天只能喂它清水和从学校小卖部买回来的牛奶。
回到小巷的时候,沿念依旧站在那里。我忽然就发现这如同一场逃亡。那个人在黑暗与光明的交接处等我,他面对着我笑,他说安瞳别怕别怕,你看我的背后,它阳光普照,你很快就可以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了。
于是我加快了脚步,这个季节太容易让人产生幻觉。我必须在这个男孩消失之前抵达。
沿念很用力的抓起“小瓷”笑着说:“它还是没什么改变。你似乎不懂照顾它。”
“它不吃东西。总是这样。”
“怎么它折了腿吗?我一直认为它有些奇怪。嗯?你给它包扎的吗?真奇怪,为何打了个蝴蝶结?”
“你给我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蝴蝶结是顺手打上去的,你要不喜欢就拆了它。或者,你要带它回去。”我问得很小心。小瓷一直盯着沿念格子衬衫上的木质纽扣。它似乎还不明白自己的居无定所。
“没有。我可养不起它。你要嫌它麻烦就把它丢了吧。我看这只猫也挺丑的,不会惹人喜欢。”
我有些生气的从他手中夺回“小瓷”,语气坚定地说:“我养它。放心,它会好起来。你以后若是没有空,可以不用来看它了。我想它不会挂念你。”
眼前这个男孩丝毫没有被我的话所感染了情绪,他笑了笑说:“好吧。以后它若是好了,记得告诉它捡了它的人叫沿念。”
我看了看怀抱中的小瓷,轻声说:“它叫小瓷。陶瓷的瓷。”
沿念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忽然就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烟草香。和这个夏天的恍惚气息相生相克。
回家后,我给小瓷重新换药。它依旧安详地服贴在我大腿上。我说:“小瓷,捡了你的人叫沿念。记得了吗?沿念。”
沿念。我记得了。这个夏天出现的男孩名为沿念。
我说:“小瓷。若是这个叫沿念的男孩能唤出我的名字,我就决定爱他。”
2. 脚底下盛开的爱情
我开始习惯在经过仰恩路的时候放慢脚步,并且讨厌那条又暗又湿的小巷。可是没关系,我在等待一个人。他再次出现时,若他能唤出我的名字,我便跟他走。是的,从仰恩路这个废弃以久的地方走出去。甚至不需要行李。
沿念总能在我预期中出现。在他将小瓷交于我手中的那个午后,我们就注定彼此牵连。
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并非来看猫的。”
我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个男孩。他有干净的脸庞和蛊惑人心的眼神。他对我说,我并非来看猫的。
然后我轻声笑出来。沿念。他在这个昏黄的季节捡到了另一只宠物。她不残缺,并且决定将感情倾注于他。
沿念说:“晚上你来地下道吧。从这个街头拐弯过去有个停车场,再直走进去便可以看见了。比较隐秘,你耐心点找。有很多人在里面听我们唱歌。”
沿念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脸上浮现出得意的表情。他把这种咆哮当作事业,并且乐此不疲。
我很明白自己会以什么身份出现在沿念的世界。他们当会笑着看我,看一个还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出现在不适合自己的场合。但她必须努力扮演那个角色,她的吟唱有观众才会值得。
地下道比我想象中杂乱。吵闹并且肮脏不堪。到处都有刺鼻的烟味和男人的辱骂声。有群妖艳的女人穿惹人眼目的夏装。她们脸上的色彩绚烂骄傲。那是不管我如何装扮都无法比及的热情。
我的沿念。在木材搭成的圆形台上唱歌。没有适合的灯光和表情。
身边的女人喊他的名字。沿念。沿念。那个我决定爱的男孩。他在认真的唱歌,没有发现那个被他邀请来女孩已经来到。她真诚地想倾听但是恐慌无比。
我忽然记起出门前对小瓷说的话。我说,小瓷,没有什么比那条阴暗的小巷更可怕。可是现在沿念在那等我,我必须努力跟上他的脚步。我的爱情,它长上了翅膀。变得勇敢无比。
可是现在我想回家了。我妈妈煮了绿豆汤还在冰箱里。她在出门前站在房门外对我说,安瞳安瞳,记得吃了它记得了吗。然而她的女儿因为要急着去赴一场很重要的约会把她的叮咛忘了。我后悔了后悔了。沿念,他并非要带我来这吧。我们要离开仰恩路里那条可怕的小巷。我们所抵达的地方,阳光温暖得使人的鼻子发酸。
身边女子的高跟鞋狠狠地踩上了我的小拇指,隔着我心爱的卡其色帆布鞋厚重地撞击着血管。我保证它流血了,那个女人是这样热情地欺负一个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闯入者。
我轻声说:“你能不能别这样。别这样。我后悔了是的我后悔了。我的右脚已经付出代价了。所以你让我回去吧。”
女人自然不会听到的。她正对着旁边另一个女人大声说话,我甚至看不清她的脸。
混乱中我感觉有人抓住了我的手,力道很大,并且拖着我移动。
我认清前方这个人。他是我在这个夏天决定爱的男孩。他正带着我离开。
出了地下道沿念拖着我走了很长一段路,他似乎不懂得如何停下来。我跟着他,看着他一根根竖起来的短发和干净的脖子。胆战心惊。如同逃亡一般的感觉。我看不清沿念的表情,希望是严肃的。那样我们才能配合。
一场夏天结束之前的演习。这样生动。
然而我脚疼了。那只因为这场演习而牺牲的右脚,我必须停下来为它悼念。是的,它这样伟大。
我说:“沿念。沿念。停下停下。我脚疼了。”
然后沿念放缓脚步,我看见他缓缓转身,脸上有无数汗珠,它们在为这场盛宴舞蹈。沿念扶住我的胳膊,低声说:“我扶你。”
我闻到沿念身上的烟草香和夜晚潮湿的空气混合在一起。我说过,它们相生相克。所以难以融合。
我忽然说道:“在你没开口之前告诉你。我不想听到你的道歉。”否则一切将失去意义。
沿念沉默。
“你喜欢唱歌?”
“嗯?嗯。”
“然后呢?”
“如果有钱。就离开。”
我紧紧抓着沿念的手臂,他以为弄疼我了,于是放慢脚步。然后我小心翼翼地问道:“离开。你是指离开仰恩路?”
“这样说也可以。”
我突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沿念,未经思索地对他说:“带上我。”
沿念显然被我的话触动了,我看见他眼里有遗憾和惊奇。然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就笑了出来。他说:“你叫什么名字呢。你叫什么名字我都不知道。”
“安瞳。白安瞳。”
“安瞳?安瞳。我知道了,安瞳。若是可以,我会这样做的。”
我一下子开心地笑了起来。是的,有小瓷作我的证人。我说过,若这个叫沿念的男孩能唤出我的名字,我就决定爱他。我受伤的脚和亲爱的帆布鞋,你们都来做证,这个男孩他叫我的名字了,那样好听。我要爱上他了。
3. 站着沉睡
我和沿念最经常做的事情是站在小巷口里不停地说话。我背后有大片大片阴影落下来,而沿念的背后则温暖无比。我等待沿念将我背起来,用他被强烈曝晒后的背部狠狠地温暖我。
我一直渴望将脸埋进沿念的脖子,用我最敏感的鼻子感受他干净的气息。可是这样的接触有时候让我害怕,我们之间的温度有这样大的差距。
沿念的颈部是冰冷的。可以感觉到夏天逝去的讯息。
我这样的害怕。我们之间的爱情也会如同这个夏天一般垂垂老去。
然后有一天,我拔开小猫钱罐的底塞。让硬币哗啦啦掉出来,碰在地上有叮当得让人疼痛的声响。我一直低声说话,我说,爸爸对不起,我没能等到钱罐满的那一天了。我害怕沿念不等我,他若是先走了,安瞳会很伤心的。她要嫁不出去了。所以爸爸你不要怪我。
小瓷一直在我身边。它看见我这样认真地数着一个个硬币,它们晶亮得像我的爱情。并且为了它赴汤蹈火。
从橘黄色的窗帘透射进安静的阳光。我觉得一切都变得那么美妙,我要为我的爱情倾尽所有,它们带我和沿念用力的出逃。感受尘世恍惚的气息。
终于停下来。
我转头看一旁的小瓷。它一直在玩弄我的小猫钱罐。它们试图相爱。
然后我用事先准备好的带子装上硬币。它那样不好看。可我需要它保护我伟大的爱情。
我将小瓷丢在房间里,慌忙地出门。甚至忘了整理自己凌乱的头发和锁上门。
我要问问我亲爱的沿念。我说我有五百块钱。我们能去哪。是的,我们就要出逃了。这样子够不够。亲爱的沿念你要告诉我,五百块钱我们能去哪。还有,这是我的一切。我带着它们,嫁给你。
我将钱交到沿念手中的时候他站着看了我好久。点然的烟在他手指中一点一点化为灰烬,然后掉落,发出细微的舞蹈声。时间恍若停止。我喜欢这时候的沿念,他看我的眼神里有眷恋。
我一直喘气,说不出话来。阳光释解我微笑的含义。
沿念丢掉烟头,笑着说:“好重。”
我说:“你记得。你要记得带上我。”
我母亲发现了小瓷。并在我回家之前丢了它。
小瓷玩我的小猫钱罐时打翻了它,发出巨大的陶瓷破碎声。我妈妈进房间的时候小瓷还使劲地将一块块破碎的陶瓷往自己的身下揽。它心急地叫。它的爱情在地上翻滚。支离破碎。
然而小瓷被我妈妈丢了。我和沿念的猫。我们的爱情。
那天吃晚饭的时候,我妈妈试图问我:“安瞳,你钱罐里的那些钱呢?”
我轻轻地摇头,说:“它们太多了。硬币掉下罐底的声音不会好听的。我把它们存在了另一个地方。”然后我抬头看我爸爸,他认真地对我点头。
对不起爸爸。我把那些钱给了沿念。我比你更希望那样安全。
我不敢把小瓷丢了的事告诉沿念。我不想让他起疑心了。他会认为我没有好好照顾小瓷。我们的爱情。
可是沿念仿佛已经知道了。他最近很少出现在小巷口。我害怕小瓷去找他了。他会带上小瓷而不带上我的。
我忽然就感觉到。自从小瓷丢了的那天,我和沿念的爱情就开始进入冬眠。它不管这个夏天的炎热和我焦急的心情,无止尽地沉睡。而我,依旧站在小巷口。那条仰恩路里才有的时光隧道。
我一直做梦。梦见我和沿念像往常这样站着。我说,沿念,你记得。记得带我走。
我决定去地下道找沿念。在他消失的第七天。
我察觉到自己的不安。那是需要沿念的气息才能安静下来的。那样无可救药的一种疾病。我高贵的情感,它使劲地拉扯和挣扎,只是为了摄取一点氧气。所以你们要原谅它在高贵中显得那样卑微。
我找不到沿念。地下道的人说沿念和他的乐队正准备去参加一场比赛。他们忽然就有了钱可以报名和买像样点的乐器了。
我对那个人说谢谢。我说这我知道。我以为他还来这里。
然后我在回家的时候遇见了正在小巷口等我的沿念。他显然忙极了,格子衬衫出现了许多皱折,小瓷喜欢的那枚木质纽扣也不见了。他不停不停的抽烟,地上丢了一大堆烟头。
街道上停着一辆大卡车,房子的主人在楼上指挥着那些搬运工人,大声嚷着小心点。开始有人准备搬出仰恩路了。这是旧城改造的重要地带。不久后谁都要消失。
我只是。只是想在它消失前离开。
我走到沿念面前。现在,我站在阳光的背面。沿念和黑暗的小巷在我跟前。沿念和黑暗的小巷。
我说:“你想好我们去哪了吗?”
沿念轻轻摇摇头。我看见他脸上隐藏的羞辱和不甘。他说:“你来么。来看我们的比赛。”
“好。看完比赛。你想好了我们去哪了吗?”我忽然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卑鄙,我用我那些晶亮亮的爱情做威胁。我打赌沿念逃不了。
我不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沿念拿着我们的那些钱去给他们的乐队报名和买象样的乐器。他们认为那样可以实现梦想。
沿念他打从一开始就决定那么做。并且认为我会原谅他。
沿念低头点烟。我知道他要厌倦我的穷追不舍了。我从没有给他喘气的空间。他说:“不能。安瞳。我们还不能走。没有钱。”
“我……我的那些钱呢?”
“你不是开玩笑吧。那些钱我们能去哪?”
“那些钱可以给你的乐队报名参加比赛和买乐器。”
沿念猛地吸了一口烟。我看见他耳跟泛红,如同被揭秘的孩子。然后我听见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他说:“一开始我真以为你在开玩笑。怎么能叫一个刚认识的男孩带你走。你都不知道他是好人坏人。直到你把那一包硬币交给我手中的时候,我才察觉到你是认真的。可是我忽然无法向你解释,你还天真,我们要离开,那是不可能的事。”
“你当我是随便的女人了?”
“没有。”
“你有你有!你一定是这样想了。”我咆哮起来,在仰恩路里这条黑暗的小巷,在我和沿念都如此眷恋的时光隧道里咆哮。我丢失了以往的安静形象,丢失了那份轻易感动的理智。我为了自己的爱情,丢失了所有,然后最终被爱情丢弃。
我的沿念。这个要带我离开仰恩路的男孩。终于也要厌倦我了。
我说:“小瓷不见了。”
沿念淡淡地笑了:“我说过那猫很丑。没人会要它的。”
我说过我的爱情很丑。没有人会要它的。
我一直忘记告诉沿念。我是那样喜欢着仰恩路。这样的生活状态是我生活的所有。我要在它改变之前离开。这才是我如此疯狂的原因。
可沿念他大概还一直以为这是一个小女孩天真的想法。
父亲在单位里申请了房子,因为仰恩路的特殊情况很快得到了批准。
再见到沿念已经是全家人准备搬家的时候了。那时候他站在小巷口抽烟。那时候我才忽然发觉,那似乎不是我和沿念的隧道,是沿念他自己的。一种算得上栖息的地方。他已经走得有些里面了,阳光几乎照不到他的背部,而他的脸有分明的阴影线条。
我手里提着自己的卡其色帆布鞋,它右脚的小拇指处有明显凹下去过的伤痕,无法抚平。
我尽量使自己走过去能自然点,他正低头抽烟。或许见不到我。
然后我安静地离开仰恩路的小巷。
带着沿念干净的烟草香和我的卡其色帆布鞋。
曾经我的和沿念的东西,就在那一刻,全部卸下来。包括我们短暂的爱情。它一直沉睡。
然后我走出一直以来想出去的小巷。沿念,留在那里面。
我们一直站着,沉睡过后,彼此擦肩。交换角色。
我亲爱的沿念。他帮助我离开了。自己留下。
七嘴八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