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鱼女子
发表于: 2004年10月31日 16点06分 点击: 1846
燕子进来的时候,我正在电脑上看原创诗歌,大段大段隐涩难懂的精妙词句。燕子瞄了一眼,忽然冒出一句话,吓了我一跳:阿凝姐,你是我见过的最浪漫的女人,要是倒退十年你一定不会结婚。他说的很肯定,声音里有一种装出来的虚假的熟悉。我背对着他,心里忽悠一下,想不到这个外表粗俗的家伙居然有如此灵敏的观察力。我转过头来冲他打招呼“来了,坐。”他大咧咧的靠在我的身上,一边朝在厨房忙活的林栋叫:大师,有什么好吃的?一边腻歪歪的笑我:阿凝姐,你快把我们大师折磨成人体标本了。他越发的富态了,年纪轻轻的,满脸油光,穿了一件很随意的大短裤,光着上身,露出结实臃肿的肌肉,肚子骄傲的挺起,看起来日子过的相当不错。林栋在厨房里伸出脑袋,嘴里半叼着一截香烟,忙不迭的答应着,又吩咐我:苏凝,把电脑关了,桌子摆好。
燕子是林栋的同事,是一个很快活的人,有自来熟的本领,不管是男是女他都有办法在最短的时间里和人家打成一片,嘴巴又甜,满嘴跑火车,我自认是一个生涩难处的女人,骨子里的浪漫只在夜色笼罩之下才显现出来,但是对于燕子,还是不讨厌的,甚至有几分欢喜。
吃过晚饭,燕子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美女照片,向我笑嘻嘻的显摆:“阿凝姐,看看,这是我的网友,漂亮吧。”我接过去,这是一张不太清晰的照片,但里面的女子还是看得很真切,她斜靠在沙发上面,怀里抱着一个大大的毛毛熊,正冲着我甜蜜蜜的微笑,的确是一个标致的女子。我点点头“不错,比你漂亮多了。”
“那也赶不上我们阿凝姐”燕子的臭嘴又开始胡侃。
我也恬不知耻,顺竿往上爬:“那是,我是谁,我是大名鼎鼎,无人可及的西湖大队的超级队花苏阿凝。”
“那是,那是,要不,大师肯三陪,还外带做牛做马?”
林栋笑的怪模怪样,我的脸微微的热起来,我就是这么没出息,到了我这样的年纪常常还会不自觉的感到脸红,真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
偏偏燕子不依不饶,还在那里打趣:大师,你老婆国色天香,你可要看好了。我忍不住就要拉下脸来,可是,却还是笑得一脸灿烂,声音已经降下来:陈家燕,你怎么这么贫。
燕子换了一个话题,依然嘻皮笑脸:阿凝,你是双鱼座的吧?”
“你怎么知道”。
“双鱼的女人是浪漫的爱情主义者,她们都是幻想家。”
“你小说看多了,也跟着胡说,没那事”。我急急的反驳他,这完全是我下意识的一种反映,倒引得林栋好奇的观察我,好象我的脸上有什么秘密。
2
其实我跟燕子并不是很熟,我调到这座临江的小城刚刚一年,而且我这个人有点孤僻清高,不太善于和人打交道。我常常很羡慕那些可以侃侃而谈的女人,见到一个逮一个,天下没有不认识的。我喜欢躲在家里,满纸涂鸦,写一些小女人的故事,有一点燕子还是说对了,我骨子里就是一个浪漫的爱情至上者,虽然,我嘴上不敢承认,但心里还是很佩服燕子的慧知慧觉,和林栋比起来,他相对敏感多了。
晚上,林栋从浴室里走出来,只在腰间围了一块宽大的浴巾,他耍赖的拉着我的手,说:“老婆,我们很久没有亲热了,来嘛”。我用手指指里面的卧室:“嘘,小声点,丫头要醒了”。
林栋应该算比较英俊的男人,皮肤细腻白皙,性情温和,说话慢条斯理,典型的小心眼男人。没有什么进取心,对于我们目前的生活状态很满意。如果硬要他说出有什么不满意的,可能就是我近来不大热衷与床上作业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从去年开始就冷淡了下来:“老婆,人家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你怎么一点儿也不像”。林栋研究了我半天,最后叹了一口气,得出一个让我啼笑皆非的答案,他说:“我明白了,我老婆是三十岁的身体,二十岁的心脏。”林栋把我从电脑桌前提起来,从背后紧紧的贴住我,用光洁的面夹蹭我的脸,他的手在我的身体上不停的摸索,我开始发虚,眼神迷离,恍惚间有另一张男人的脸冒出来,在眼前摇晃。我不是不喜欢和林栋做爱,他温柔体贴,动作娴熟。我是害怕会不知觉的叫出另一个男人的名字,林栋非常在乎我,如果我真的在那种时候叫出另一个男人的名字,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我踢开。我太了解他,他性格中有很偏激的成分,喜欢某件东西或某个人就没有道理的喜欢,反过来也一样,根本没有解释的余地。但是,林栋态度坚决,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且他调动了我的渴望,我忍不住呻吟起来。
林栋睡着以后,我在床上发了一会呆,想自己真是不要脸,一面和合法丈夫在床上缠绵,一面却在心里不停的叫“天天,天天”。我这样的女人大概是世界上最贱的,天生就该被男人一天打三遍,在床边跪到天亮。我从床上爬下来,在浴室里胡乱的冲洗一下身子,裹着睡衣推开阳台的玻璃们,站在十层高楼宽大的阳台上,能够清楚的看到对面长江的江水,江风吹过来,凉凉的直往身体里钻,江船缓慢的前进,渔火点点,两岸灯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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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从哪本书上看到过这么一段话,原句是忘掉了,大意是讲:在所有女人的心里都藏着两个人,一个是世俗中的女人本身,可以为了材米油盐加薪升级大打出手,挣它个脸红脖子粗,必要时甚至撕破脸皮,撒泼撒痴。另一个永远长不大,藏在水晶琉璃瓶子里面,玩小女生的把戏,渴望时时处处有人呵护宠爱。这话有几分道理,说出了女人的天性。
我想我就是这样的。
我习惯玩的小把戏就是给自己写字,或忧伤或快乐或颓废或矫情的文字在我的笔下随意组合,有时候我也会编写一些现实中不存在的经典言情故事,小说的结尾总是出我意料,我在写这些小玩意的时候,常常并不知道该怎样收尾,而且也并没有确定的路线,总是一边写一边根据文章的发展不断的改变方向,到最后就出现与预期的背道而弛的结局,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曾经试图先写好一个提纲,然后向着提纲靠拢,结果却只能半途而废。所以一般情况下,我从来不写很长的故事,林栋看我每个月都能从邮局领取三十,七十的稿费,颇为自豪,好象领取汇款的不是我,是他。他拽着薄薄的汇款单,说:“苏凝,你也弄它个长篇的,咱多挣它几个”。我没好气的冷笑:“你以为是捡钞票呀,满大街都是,你只管低头就行了。”
三十多岁的女人,还在心里装满满的浪漫爱情,真他妈的变态。
这天,我爬在电脑上吭哧吭哧的敲字,想起天天已经两天没有给我发任何消息了,忍不住就有些惶恐,仔细回想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并没有丝毫生硬的迹象,人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想不到这男人的心思也是这么古怪难懂,让人生疑,我白活了这么多年,硬是不明白。我原本是决不肯主动给他发消息的,我自卑又骄傲,敏感如猫,可是,还是绝望的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我发短信给他:天天,我想你,如果你忙可不回。
三秒钟的时间,手机收到回信:阿凝,我也想你,现在没空,有时间再联络你。林栋在旁边目不斜视的瞧我,我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删掉手机上所有的消息,很随意的把它抛在沙发上。林栋并没有问我,只是轻描淡写的来一句,说:“老婆,你近来的话费明显的多了吧。”
林栋歪在沙发上抽烟,很舒服的把两条腿搭在我身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晃,电视里正播放一部美国大片,一群美国大兵和德国人发生了正面冲突,双方正激烈的交战,林栋看得目不斜视,吐出的烟圈向我的脸上直飞过来,我拿掉他的双腿,他也不理我。
我和林栋都不是很爱说话的人,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他做他的,我写我的,他喜欢看电视,我喜欢上网,我们很少坐下来开诚布公的谈彼此的想法,我总以为他并不真正的了解我,就像我也不是真正的了解他。或许,像我们这样的平凡夫妻,在经历了热恋,激情之后都会归于平静,生活到底不是风花雪月,是毫无诗意的锅碗瓢盆,琐碎的零零散散。浪漫的爱情故事只发生在小说里,这个道理我懂,但是却没有办法接受。
双鱼的女人可笑如我,抱定不切实际的幻想。天天说过:“阿凝,再过十五年你一样长不大,你的内心太单纯。
4
2003的春天来的似乎比往年早,春节刚过,空气中就开始充斥着潮湿暧昧的味道,林栋要求我调回他到所在的城市,我一时还拿不定主意。我天生恐惧和不认识人的打交道,尤其是想到要面对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就更是没办法说服自己答应他,我也不是真的不能适应新的环境,接受新的朋友,就是好象不大愿意从头来过。
我对林栋说:“我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单位每月给我一个礼拜的休假,还可以报销来回路费,干嘛非要我回去,公司效益这么好,我调回去损失多大。
但是林栋的理由也很充分:“苏凝,叮当今年就要上学了,奶奶的身体又不好,再说,你一个女人在外面再怎么能干还能翻出天来,你年纪也不小了,还折腾个啥劲。”我最恨林栋说这样的话,在他看来女人就应该守在家里,就算什么也不干,看着也让人舒服。
我和林栋的意见一时半会还达不成统一,而且我们两个人都固执的像傻牛,谁也不肯让步。我虽然也承认他说的有道理,与情与理都应该调回他的身边,但那段时期,我仿佛吃错了药,只要他一开口,我们就吵。林栋口不遮掩,没轻没重的骂我:“滚,不要脸的,你是不是在外面胡搞,要不然怎么不回来”。我傻傻的看他,然后眼泪就不争气的汹涌。林栋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铁青着脸沉默,我一把抓起行李,提前三天回到公司。
施行透过眼镜片研究我,他就坐在我的对面,我脸上的红肿逃不过他的眼睛。我埋着头整理文案,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我还不想将家庭的私事告诉其他人,没有必要。我懂得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如果给办公室那几个整天搬弄是非,口舌伶俐善于排挤巴结的同事知道,岂不又要当做嘴头上的笑料。这个他妈的破世界,人人自危,教会我戴着面具生活,在这几个修炼成人精的前辈面前我还要好好的学习。
整个上午,他们都在办公室高谈阔论,嘲笑公司里一个在爱情道路上屡战屡败,已经千苍百孔的可怜女孩。施行专心的摆弄他的手机,偶尔抬起头将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我转头看窗外的景色,常情树的叶子在早春的风中瑟瑟发抖,土地上已经隐隐见得到浅绿,天空灰黄。快下班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林栋?我才不相信他会主动打电话给我,他还在气头上,男人死要面子的陋习在他身上体现的恰倒好处。我从皮包里掏出手机,上面有一条短信:开心的笑一笑,阳光依然温暖,施行。我感激的冲施行微笑,他顽皮的眨眨眼。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施行小声的笑着,说:“苏小姐,中午请你吃饭,赏脸否?
施行说话的声音很好听,他是北方男人,身上却没有北方男人的粗悍狂燥,温文尔雅清瘦干净,他并不打听我的事,只是力劝我多吃一点:“苏凝,你太瘦了,需要加强营养。”除了林栋,还从来没有男人这样对我,我想我发现了施行外表之下另外的东西。如果倒退十年,他这种形象的男人正是我心目中想要的。
这件事情以后,施行开始不露痕迹照顾我,他是质量部的老一辈,说话很有分量,我虽然办事果断认真细致,但是对于人士方面的交往却相当差劲,在这样的国有公司,人情世故比工作能力更为重要,表面我和那些人一团和气,可是,我知道无论怎样努力也不能加入他们的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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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施行相处的很愉快,我看得出他是真心的想拿我做朋友。但是,我还是尽量避免和他谈论涉及情感一类的话题,我观察人的能力几乎为负数,女人的直觉告诉我涉及此方面的话题往往会泄露一个人内心隐藏的秘密,多一分外露,就多一分危险,尤其是朝夕相处的同事,同行是冤家,办公室没有真正的友谊。
这一天,我翻看手机上的短消息,施行从对面探过头:“苏凝,问你一个问题:”“什么”“你相信有网络爱情吗”?施行突然问我这样的问题,倒让我诧异。我想了想,老老实实回答:“应该有吧,虚幻的东西总是更容易让人心生遐想,现代人都活的不痛快,也许是为了放松放松。而且,在看不见的世界里因为没有利益的冲突可能反倒会出现柏拉图式的爱情。”施行盯住我半天,眼睛眯成一条线,像等待猎物的猫:"你果然比那些人的层次高明,很有思想。”“施行,我也就这么一说,谁比谁还高明?你没有走进别人的内心怎么知道别人的想法。”
施行看我的眼神有些朦胧。我想起办公室的一个嘴碎的女同事神秘的说过,施行有一个相当能耐的夫人,可以很随意的将施行调往任何他想去的部门,至于是用什么手段,讲话的那个女人表情捉狎鄙夷,还有几分的向往。我一向最看不起这个女人,和她共处一室是一件让人吐血的事情,你工作积极,她说你是捞票,你人缘良好,她说你是狼子野心,你和她说话,她爱理不理阴阳怪气,你不理她,她说你假清高,总之你就是千错万错大错特错。这样的女人嗅觉十分的灵敏,空气中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即得罪不起又躲避不起,偏偏还极会来事,深得上司的宠信。施行从来不提及他的夫人,我自然也不会去打听。
我的思想基本上都是封闭的,放在透明的玻璃瓶子里码的整整齐齐,在夜晚来临的时候从里面拿出来翻看,然后用键盘敲下来送给网上的编辑审核。一个人孤零零的飘在另外的城市,这种方式是我表达情感的唯一形式了。有一个人对于我的思想看的很透彻,他细读我所有的文稿,感觉又非常敏锐,常常会一针见血的指出我心里的结症,通过含蓄深刻的文字传递给我,他有很好的文化修养,笔墨饱满,我们在网络里很谈得来,这个人就是天天。
在此之前,我们只用笔聊,我不想让他进入我的生活里,我们有时候也会通过手机给彼此转发一些搞笑或者温馨调侃的短语,比如像早上好,老婆老婆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等等什么的,笑一笑也就删掉了。偶尔,我也会想:“现实中的天天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但转瞬就让它消失了。
晚上,我打开电脑,准备将一首写好的诗歌抄录上去,却意外的发现电脑怎么也打不开,时间尚早,我从不习惯在十二点以前上床睡觉,这可如何是好。我知道施行是电脑专家,办公室的电脑从来都是他手下的一碟小菜,只要他肯出马没有摆弄不好的,想也没想,就直接求助了过去。施行很快来了,就是在八小时以外,他也保持惯有的整洁,相比较我反倒随意懒散,披散着头发,素白着一张脸。
施行果然是高手,三下两下就摆平了我的电脑,我赶忙倒给他一杯水:“谢谢,谢谢,喝水吧”。施行并不接水,直直的看定我,那种朦胧的眼神突然让我惶恐不安,我这才醒悟,小小的房间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令人难堪。施行突然就紧紧的抱住我呼吸急促:“苏凝,我想我是爱上你了”。我气急,一把将杯子里的水泼过去:“你给我滚出去,流氓。”施行灰溜溜的滚了,表情冷峻阴沉,像一只受伤的野兽。
我惊魂未定心灰意冷,外表如此斯文的施行竟然不堪至此,怎不教人胆寒。我开始想念远在X城的林栋,想念那个温暖的家,还有我可爱的女儿叮当,但是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告诉林栋,他会不会误解我。我想找人说话,这一刻哪怕是一条狗,也会让我感觉有了依靠。
我唯一能够倾诉的只有从来没有见过面的远方的天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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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约是怀着哭腔拨通天天的电话的,这是我第一次听他的声音,奇怪的是却一点也没有陌生感。老实说他的普通话并不是很标准,还带有隐隐约约的地方口音,他说话的调子很舒缓,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平实而柔和。我的情况可能吓着了他,他很认真听完我的话,片刻严肃的说:“苏凝,我给你一个建议,如何?”“什么”。“我觉得你应该调回去,发生这样的事恐怕你以后很难再和他们相处,再次有林栋在身边,他也会照顾你”。
林栋听说我终于答应肯回去了,高兴的在那边叫:老婆,就是嘛,你一个人在外,我多不放心那。”
六月,在林栋的多方活动下,我拿到了X城的调令,我默默的在办公室收拾东西,施行在对面目无表情的沉思,那些昔日的同事假惺惺的说着惜别的话语,我微笑着回应,从此便是陌路。施行递给我一张折叠得的很仓促的字条,我打开来,上面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走上正规已经是三个月以后的事情了,这三个月里,我和林栋忙的不亦乐乎,我需要尽快熟悉新的环境,新的同事。林栋忙着看户型,跑银行借贷款给叮当找学校,然后是装修搬家。待到我们全部安排妥当,可以长长的喘口气时,秋天悄悄来了。
秋天是我最喜欢的季节,落叶缓缓的飘零,阳光懒懒的斜照,X城的秋天非常的美丽。黄昏来临后,我总是坐在阳台上看江水,水面波光粼粼,水下潜藏着无数不可知的秘密。
我和天天继续在网络上笔聊,有时候也去玩游戏,两个人串通一气把对手打的落花流水,赢了以后,他会给我发过来一支漂亮的玫瑰花,我开玩笑的嘲弄他:“怎样,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他总是不答,顾左右言他。
日子平静的流,大起大落是电视剧里的镜头,平常人家的每一天都似曾相似。林栋从来不会看我写的东东,他不以为然,我有隐隐的失落感。
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他带给你的牵挂细细密密一丝一丝的穿透你的铠甲,悄无声息。这种感觉就好比,你走在大雾弥漫的空间里,你以为你的左右没有雾气了,其实雾气已经将你整个包围。
我好象有几个星期没有天天的消息了,在网上也见不到他的影子,知道他没事的时候喜欢在联众游戏室里打牌,我便一间房一间房的寻找。我暗暗笑自己的痴傻,不过一个虚幻的朋友,何必紧张如此。从前也曾有一些这样的朋友,大家聊过一阵子也就散了,可是,对于天天,我怎么也放不下。
梧桐叶落尽的时候,天天突然发来消息:“苏凝,我故意离开你,是因为发现自己在爱你。我看到你写的忧伤文字,我居然感到心痛,这种感觉很久没有了,我以为是我的错觉,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冷静,我不得不承认它仍一直占据着我的内心。”
爱情永远是永恒的话题,和年龄无关,不论你长的多大,在你的心里,总是会有这样一份心碎的牵挂,纠缠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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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所有的爱情在开始的时候都灿烂的让沉醉其中的人不知归路,当两个人跨越千山万水彼此相互拥有,时空的距离就会缩短。
天天开始叫我丫头,我喜欢这个称呼:丫头,吃了吗?;丫头,睡了吗?;丫头,有没有胖一点?;丫头,你的声音真好听;丫头,你长的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样。原来被人宠爱的感觉如此美妙,在两个人的世界里我也可以任性得没有道理。我热切的盼望夜晚的来临,我的生活充满期待,如果说写字给我慰籍,那么天天就给我灵感。
又是一年春天。
林栋说:“苏凝,春天来了,我们去爬山罢。”我问:为什么。林栋说:春天是你的生日,我要为你好好庆贺庆贺。林栋选择市郊的一座风景幽雅的小山做为目的地,站在山顶上,他用手环住我的腰:老婆,不知道我们老了以后还可不可以一起看日落。”我对林栋说:“林栋,你有没有后悔娶我。”林栋歪着头想了想,笑起来:“苏凝,如果说不后悔那是骗你,如果说后悔那是骗我自己。”"林栋,如果有来生,你换一个人娶娶罢,一定要找一个肯为你做饭的,不要像我。”我突然有想哭的感觉,对于林栋,我自觉亏欠的太多,他不是优秀的,但确是最爱我的。有时候我想,是不是因为他太放纵我,才使我在心灵上背叛他。
天天发来消息:丫头,生日快乐。
同时被两个男人爱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我太贪婪,乐此不彼,这其实很卑鄙无耻,不忠于家庭,不忠于爱情,在生活上依恋林栋,在精神上依恋天天,我左右矛盾摇摆不定,心情忧郁惶恐。我坐在镜子前,揪林栋买来的玫瑰,一片一片的花瓣殷红如雪,凌乱如我的心事。林栋骂我:“苏凝,你疯了,好好的你揪它”。
天天在网上等我。
我打过去:天天,你不要来找我了,我不会给你承诺。
苏凝,我做不到,我也不要你的什么承诺。
天天,你应该在生活中寻找真实的女人,失败的婚姻不应该成为你的负担。
苏凝,我要的不多,即便有新的女人出现,我也渴望和你在这里说说话。我不会给你的生活带来伤害。
天天,给我时间,如果五十岁我们依然相爱,我就放弃家庭孩子。
苏凝,我答应你。
我是痴傻的女子,我守着五十岁的秘密快乐的守侯在不现实的世界里,宁愿说服自己相信它。
8
永恒是一个眼花缭乱的错觉,是美丽虚幻的海外仙殊,我的可怜的誓言距离遥远的彼岸何止十五年,那恐怕是千山万水都逾越不过的鸿沟,我们不过是两个平凡又平凡的世间男女,抛不开恩恩怨怨的纠缠。
日子就这么慢慢趟过去,我的期待和惶恐相互纠缠,我只好用文字打发富余的时间,对于里面流露出来的伤感天天和我都宁愿保持沉默,我们都很清楚,未来不是掌心中的糖果,那朵滟绝的希望之花存活的空间小而又小。很多个黑夜,他为我唱歌,他浑厚忧郁的歌声使我流泪不止,他则像孩子一样焦灼:阿凝,你又哭了?我感觉到了。更多的时候我们什么也不说,只是透过耳机倾听彼此的呼吸……
再见施行已经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了,他突然打电话给我,声音透出压抑的沧桑和疲倦,他说:苏凝,我就在你们单位门口,你出来。我有些诧疑,差不多快忘记他了,这么久失去联系,恍惚如同隔世。
他依然很干静,但眉眼内有了掩饰不住的颓丧,人也越发的清瘦了许多。我们沿着江边慢慢的走,天阴江浊,我的心绪和这天地如此的接近,一年可以改变多少未知的事物,人有时候真是渺小可怜。施行的语调很平缓,通常这样的语气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大澈大悟,所谓经历沧海桑田:二是痛定思痛,看破恩怨交缠。“苏凝,我和她分手了。”
我以为自己会表现出惊异,同情,惋惜一类的表情,然而没有,我只是默默的看着浑浊的江面和它巨大的漩涡,世事难料,孰对孰错?“十五年的婚姻,我维持过,努力过,甚至无数次原谅过,但是,她还是一而再的背叛欺骗,我是男人,是有感觉的人哪。“我突然浑身发冷,整个人沉入冰冷的江水中,那么我呢,我对于林栋思想上的背叛算不算不忠?
我看着施行,在一个男人坚强的外表之下埋藏着同女子一样的柔弱寂寞的内心,需要相互打理扶助。“施行,你看这江水,日夜不息,生命是不是同样。”施行是很聪明的男人,他能够体会我的意思。他点点头,将我拥进他的怀里:苏凝,谢谢你,我会珍惜自己。
永恒的爱情在现实里是不存在的,当初的山盟海誓随着日子的推移被亲情所代替,成为彼此的左手右手,生活就是这样真实无奈。譬如我和林栋,同样会为柴米油盐争执,会冷漠的互不关心,但我们却都没有勇气放弃。
9
“燕子的父亲昨夜跳楼自杀了”。林栋说。一面急匆匆的从柜子里拿钱,一面若有所思的看我。
“哦”我头也没有回,忙不停的编造一段乱七八糟的爱情,给小说中的中年男人穿插玫瑰色的浪漫情人。林栋啪的关掉电脑,骂我:“苏凝,你怎么一点也不吃惊,女人活的像你这么无动于衷,也他妈是奇迹。”
“死就死了呗……嗯,你说谁死了?”
林冻一把推开我:“跟你说话太费劲,我走了”。
我这才反映过来。燕子的父亲自杀了?自杀了?可是,他还不到六十岁呀。有什么理由自杀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躺在沙发上胡思乱想,想关于生命的脆弱和人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理由使一个男人选择抛弃生命呢?我连全心全意去爱或恨都难以做到,他却有勇气从十层楼上跳下来,这也许就是人心复杂凌乱的表现吧,人们常常劝解别人说不要这样,不要那样,可是临到自己的时候就会是另一翻模样。试着想想看,一个万年俱灰的男人张开双臂像一只展开翅膀的大鸟从空中飞下来,那种感觉也应该不坏吧,至少有片刻的惬意,仿佛回归到了母亲子宫里。可是,死也是一种自私的表现,活着的人面临的巨大悲痛又应该如何化解?
晚上,林冻一副心思重重的样子,闷着头抽烟,他的头上已经开始生出些许的白发,身上透出生活的沧桑,像一个无助的孩子。眼前这个成熟疲倦的三十四岁男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取代了当年的青涩青年,生活的重负和无奈是任何人都不能逃避的。我突然有了想哭的冲动,为早逝的生命和相依为命了十年的亲情,爱情或许可以虚假,但亲情却是无法取代了。我和林冻一起走过十年的风雨,拥有相同的苦乐悲喜,这是任何人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我把林冻的手放在我的手心,紧紧的握着。林冻抬起头,满脸的泪,他说:“老婆,不要离开我,我好害怕有一天你也会走掉。”
我的眼泪下来了,我靠在林冻的肩膀:“林冻,不会的,不会的。”
10. 结局
我是双鱼女子,我渴望爱情,但最后发现爱情就是争争吵吵的无奈岁月,是握着另一只手的安全感。于是,我放弃了五十岁的誓言,或者我只是向往爱情的本身,而不是遥远的天天,我说不清楚。
但有一点我很明白:若有来生我会重头来过。
后记:
结局很仓促,和苏凝的故事有一些出入。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网络带来的爱情永远离现实有千山万水的距离。爱是真爱,痛也是真痛,然而再回首却都是百年身。
七嘴八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