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水无尽处

发表于: 2004年10月11日 10点27分      点击: 1069
我永远记得那一天。我看到了月光下的韩风。从此,我就完了。
  
  那天,我在老果家里,大波正在唾沫横飞地谈论篮球,我一只脚赤着,放在老果肮脏的床单上,老果去拿烟的时候,说:小禾,要不要来一根?我刚要张口,韩风大声说:不要给她。我睨他一眼,你是谁啊?我抽着烟,从屁股后面的大口袋里摸出张光盘来看。唉!小禾,小禾……韩风一边盯着电视,一边喃喃自语, 我不理他。

  就是,你瞧你这样子,哪里像个女孩子?简直糟蹋这好名字,赶紧改名儿!大波突然停止了他的滔滔大论,把目光转向我。

  你丫找打啊!我兜手给了大波一拳,有点恼火。

  后来去喝酒的时候,我坚持也要参加“对帐”。韩风说:你是女的,不用你!
  女的怎么了,不是人啊!
  大波乐了,有人就愿意掏钱,咱还省了!韩风无奈地看了看我,叹了口气。他老是这样管我,让我忒不爽。按照他的理论,是亲人才会管你!我说你是我的亲人吗?十几年的朋友,不能算是亲人吗? 我只好无话可说。
  喝完酒,大波吵着去游泳。我喝得有点高了,从更衣室出来脑袋还晕晕乎乎的。眼前站着一人,盯着我的方向出神。我抬起头,透过朦胧的醉眼,我看到一轮大大的圆月,月的周围有云雾缭绕,这个人就站在那里,月光沐浴着他古铜色的肌肤,他的眸子黑亮黑亮,在虚无漂渺的夜色中,闪着光。我的心莫名地悸动了一下,一股气流从下面涌上来,让我全身发麻发酸。
  怔了一会儿,我走过去,你干嘛不下去?
  等你。他凝视着我的眼睛,含着笑意。
  发什么酸!又不是不知道泳池在哪儿?我抛下他,径自向前走去。  韩风追上来,跟我并肩。我的心莫名地紧张起来,有点兴奋,又有点不安。我从来没见过韩风的眼睛这样子过,我想我是被它的温柔吓坏了。
  大波在教我游泳,他托着我的腿让我漂起来,尽管他只是用手尖轻轻地触到我,可是我还是感觉别别扭扭的,今天怎么了,真邪气!我一扭头,看到老果和韩风两个像根棍子似的插在水里,一边聊天一边朝我的方向望着。我走过去,听到他们正在谈游戏,
  男生就是这样,在现实中来不得,就在虚拟世界里打打杀杀,暴力倾向!
  老果听了我的话,刚要争辩,我就走开了。躺在救生圈里,随波逐流,看天上的月亮。这月亮挂在那里,发出静谧柔和的光,多么像若琳,甜甜笑着的若琳。想到若琳,我的心不由一动。若琳,最近说起韩风,总是“他,他”的,不喊名字,而且那神情那语气,莫不是,爱上韩风了么?我去看韩风,两根棍子仍然在聊天,我,要不要让韩风知道呢?若琳和韩风,多好的一对璧人。如果他俩好了,我就可以到他们家白吃白喝,拿窗帘擦鞋,烟灰弹在酒杯里,醉了的话就睡个七天八天的,让这俩人收拾去吧。想着想着,我禁不住笑出声来。韩风朝我游过来,我看到他的眼睛,满是关切,我的心莫名的一痛,黯然下来。
  你又怎么了?
  想起了一首诗,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有人站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 装饰了别人的梦”
  不懂。他看着我,微微笑了。我看了他一会儿,低下头去。
  若琳喜欢你。我突然地说。一阵风吹来,好凉啊,我顺便打了个寒噤。
  我们回去吧,你喝得不少,别感冒了。

         2

  若琳回来了。电话里我对韩风说,你出来吧!
  一伙人马又开去了老果家,开他的空调,喝他的饮料,吃他的西瓜,这票人断断续续地居然来了有二十多个,而且大波这小子不知从哪儿还故捣来一瓶王朝干红,他偷偷跟我使了个眼色,我俩躲到隔壁房间偷着喝。顺便说一句,老果家是开私人旅馆的,房子多的是。在我们这儿,这种家庭式旅馆很多,大多盖成四面环楼的样子,在二楼上就可以跑个360度。我和大波正抽着烟,回味刚才的酒呢,门咣得一声被推开了,我慌忙把手中的烟往背后藏,我以为是老果的爸妈,虽然两位老人一贯和蔼可亲的样子,可我还真不想他们看到我抽烟。再加上刚喝了酒,脸上的红晕尚未褪去,更邪门的是,大波也莫名其妙的露出惊慌,这一切全都被韩风看在眼里。他站在门口,盯着我们,不语。还以为是谁呢?吓死我了。大波笑着走过去拍拍韩风的肩膀。韩风皱着眉头,甩开了那只手。
你怎么现在才来?我接着抽烟,问他。
  家里,有事。
  我起身向外走,走回若琳所在的房间。若琳是我们的骄傲。人长得好,性情温柔,又找到份好工作一一空姐。多少女孩子的梦啊。但是我倒不怎么想当空姐,飞来飞去的滋味固然好, 只是要做“微笑的天使”那简直是累死了。若琳这次去外地培训了几个月,刚回来就联络我,用韩风的话说就是也让我忒高兴了点。韩风总是这样,要么管我,管不住的时候就冷嘲热讽的。
  我坐在若琳的身旁。她正微笑着应付几只“无聊青蛙”的无休止的询问。那天,若琳穿了件黑色的衬衣和黑色的古裤,袖口和裤脚上都有细腻的苏绣。我禁不住摸摸若琳的垂到我身上的长长的头发,“你刚洗头了?怎么老有这种清香?”若琳扭过头来,笑笑,说:是这个。她把手腕上的一串檀香珠串,摘下来,戴在我的手上。可是,她头发里的清香仍然袅袅地萦绕在我的鼻孔,多年以后,只要我想起若琳,我就下意识地去摸鼻子,仿佛又闻到了那股清香。
  韩风坐在我们的对面,准确地说,他正对着若琳。我心里骂韩风笨蛋,那帮色狼快把我们若琳吃了。你还不来救驾。可是韩风根本不往我们这里看,只是一块接一块的吃西瓜,在他吃了大约二十来块时,他放下西瓜皮,去上厕所,我看到若琳望着他的背影,呆了一下。我的心又一动。若琳真的喜欢他。依若琳的性格,根本不会来参加这类联欢会,又累又热,一帮臭烘烘的男人,汗味能熏死个活人,若琳会宁愿呆在她干净的小屋,听听音乐,看看书,可是她二话不说就来了,不是为了韩风,又能为谁呢?韩风回来了,仍坐在那里,但已开始跟别人侃起来,若琳望着韩风的方向,眼睛迷迷蒙蒙的,不知她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垂下眼睛,两手在一起绞着衣角。
  看到若琳这个样子,我真想揍韩风一顿。可是,我有什么立场揍他呢?如果他不喜欢若琳,喜欢的是别的什么人的话,我又有什么理由揍他呢?想到他可能不喜欢若琳,我的心一痛,又莫名的紧张起来,他会喜欢谁呢?
  不可否认,我整个下午目光都锁定在韩风身上,当然,我为自己找了个借口,我要研究韩风,究竟对若琳情意如何,不然的话我得让若琳死心,决不能让若琳受伤。
  一只手帕沿着我的额头温柔地移动,是若琳,她在给我擦汗。看到我回头,像头花儿,温柔地冲我绽开了,你见过花开吗?你见过花开吗?
  韩风说声“要走”,径直站起来,迅速消失了,我的嘴张成O型,都来不及合拢,整个儿下午韩风都没有同若琳讲一句话。
  老果这家伙真能装,我一个劲儿地逗他:这票人马不走了,就吃定你了。他还是笑笑,说:行啊!可我们哪是打家动舍的料儿啊,只不过喝了几箱饮料,开了十几个西瓜,哪里忍心再去糟蹋粮食呢?我们走出老果家的大门,我回头望望,老果笑着送我们,你丫这回开心了吧?我让若琳坐好,发动摩托车,这时候的天仍很闷热,太阳隐在楼层后面,天上灰茫茫的,什么也不见,我突然地感觉心里堵得慌,真他妈无聊!巴勒斯坦和以色列的人们正没好日子过呢,花朵一般的少女也弄起了自杀式炸弹,十几岁的小孩天真地看着夕阳,身上背着冲锋枪,转身就去杀人了。历史,太沉重了,只要有人类存在,杀戮就难以彻免。而我们呢?这帮鸟人?在干着什么?
  我去若琳家吃饭,这是单位分的两间小屋,只有若琳和她妈妈住,若琳的爸爸常年在老家养病,就靠若琳妈妈上班支撑起全家。她是一个精干的女人,在我眼里,温和善良,又不乏女强人的干练,可是外面却一再地谣传她与某位领导的暧昧。有时候,我真想毙了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嘴巴。若琳去洗碗。我和阿姨聊天。
  若琳在这小屋里长大,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我知道她肯定也羡慕别人,可她从来不说,只是用功,我看着她越来越懂事,真的惭愧,她连一个招待自己朋友的家都没有……
现在若琳当上空姐了,这工作可让多少人眼红噢!
  突然间,我又想起了韩风,就鼓动若琳再跟我出去。若琳看了看母亲,眼神很难懂,阿姨说:去吧,也不要一个人老闷着,小禾,你多开导开导她,让她也跟你学学,开朗一点儿。
呼吸到街上清爽的空气,我的心情为之一振。拨通了韩风家的电话,韩风妈妈问我是谁时,我随口答若琳。什么事?韩风的声音很不耐烦。我不由结巴起来,好容易表达完了,我们在大波门市上等你。  
  他说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我愣在那里,若琳静静地看着我。一阵风吹起她的长发,把她哀怨的眼神遮住,嘀,嘀,…….听筒仍在响着忙音,若琳轻轻地从我手里拿过去,挂上了。
  我们在大波的门市上打牌,八点,九点,十点,韩风一直没来。我一边心不在焉地打牌,一边不断地向门口望,很奇怪,若琳却一直神定气闲地跟别人说笑,还时不时地嗔怪我出错牌,要不是她,我早输得一塌糊涂了。我把T恤的两只袖管全挽到肩膀上,这闷热的天,真他妈要命!突然,亮光闪了一下,接着是惊雷,雨,下雨了。
  我的心沉到谷底,韩风不会来了。
  这场雨下得很大,哗哗啦啦直下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有点晴的意思时,已经十一点多了。若琳果断地站起来,大波抢着要送。我说歇吧你,我的摩托车你能骑得了吗?
  快到若琳家时,我遇到一洼积水,还挺深的。我骑的是踏板125,底盘低,闹不好要熄火,我一咬牙,加大油门,冲了过去。 水花四溅,若琳紧紧地抓着我的衣服,尖叫着。我心底升起一股快感。前面就是若琳的家了。可是还有一段泥泞的土路要走,摩托车开不过去。我想丢下摩托,陪她走回去,可是又没地儿放。我说干脆扔这儿算了,这深更半夜的,回来准丢了。若琳说,没事儿,我走熟了,一会儿就到了。她捏捏我的手,冲我笑笑,一转身,走到那树林丛生的泥路上去。我用大灯照着那个路,看到若琳迈着坚定的步子,勇敢地向前走着。灯尽处,若琳回过头来,笑笑,终于不见了。
  我掉转车头,往回走。心里却深深地懊悔:真不该让若琳一个人回去。那段路我走过,虽不太长,可七折八拐的,树都是又高又密,路也是忽高忽低,她一个人怎么会不害怕呢?她跟我不同,我从小跟男孩子一起野惯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可若琳,我真该死!我正烦恼时,刚好走到积水中间,车,熄火了。我一只脚支地,另一支脚放在踏板上,突然,一道闪电射来,映亮了那黑黝黝的树木和深蓝的天空,接着亮光熄了,雷声轰隆隆地滚下来。又恢复了平静。天边静谧地栖息着几层飘渺的云,深蓝的梦幻的色彩,这一切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我仿似觉得,这情景在哪里见过似的。我正感慨这景色的奇美时,雨点落下来了,我尝了尝落在脸上的雨,突然想起,我现在还在水里呢,慌忙把车推出去。可是,这之后怎么也打不开了。无论如何,都无法使它发动起来。我只好推着那又笨又重的家伙往前走。两旁的路灯照着我这个茕茕孑立的人,走在这个空阔无人的大街上。刚下过雨,空气异常清新,风像绸缎一样不带一丝尘土,我一点也不反对淋雨。我的心情又好起来。只是隐隐有些担心若琳。她家跟我家对角,一个西南,一个东北,现在的位置离我家,还远着呢!但我愉快地吹起口哨来,毕竟没有几个人能享受这般美妙的风。走完这条街,我突然看到了大波的门市,不由眼前一亮。这夜猫还没睡呢。他也发动不起这破车,只好费了若干牛若干虎之力把它弄到门市里面去了。我说,大波给我家打电话,就说住你这儿了。这小子把眼睛都瞪圆了。你这儿不是折磨我吗?要知道我可是一成熟男子,身体健康,精力充沛。我说你别他妈那么多废话,思想能不能卫生点儿!
  就这样,我在大波那儿住了一夜,当然,我睡床,他睡沙发。大波,是个典型的花花公子,身边莺莺燕燕络绎不绝,这也是他力争一个人看门市的原因,可是我和他是十几年的哥们儿,自然另当别论。
  早晨我去修车,果然是淹了电嘴,换了个新的,又得清化油器,折腾了好大会儿,我极不耐烦得看着新升的太阳,突然我感到有人看我,竟然是韩风。他骑着单车,一只脚支在路边,他的背后是红红大大的太阳,他的年轻俊秀的面孔在红光中棱角分明,我走过去,说:若琳今天就去B市了。
  什么时间?
  下午三点。
  我知道了。他骑车欲走,
  你给她打个电话吧!
  他回过头来,盯着我。我为什么要给她打?
  我一时语塞,他走了,我还在玩味他的话。
    
         3

  猜猜我在哪儿?我笑着想象若琳的样子。看看你的楼下。啊?若琳狂喜地尖叫一声,从窗户上探出脑袋。
  我是突发奇想来B市玩的。并且我家一直有若琳的班次表,一看,正好她休息。

作者:小刚

七嘴八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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