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情被刺杀在地...
发表于: 2004年05月13日 09点00分 点击: 2698
那个黄昏,一个面目冷清的女子,擎着一柄美工刀,从容地走在夕照如金的街上,嘴角浮着一丝胜利的微笑,走向幸福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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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梵清楚,是自己主动诱惑了嘉年。
像蝴蝶在飞翔的途中遇到花的芬芳,恰又是怀春的年龄,所谓不曾动心的,不过是被矜持的虚荣隐忍了而已。
嘉年第一次留在依梵床上过夜,嗅着她馥郁的肌肤说:拿来。
依梵不解:拿来什么?
你不是要和我签广告代理合约么?
依梵的泪光哗地冲出来,在他看来,这一夜是与商业利益有关的色贿,而不是因了欢喜,激赏。
嘉年似是见惯不惊,歪在床上,点了一根香烟,看窗外大朵云彩流过高天。
依梵犹豫一下,从文件夹中掏出合约,递给他一支笔,合作细则在N次交涉中重复过无数遍,彼此已了然于心。
嘉年的字很有气势,那些龙飞凤舞的笔迹,像一根根刺,哽在依梵心上。
痴了片刻,她转到他面前,张开合约,盯着他的眼睛,指间用力,纸片哧哧的破碎声,在空气中响得干燥。
嘉年的眼睛渐渐张大,很是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却不声不响的女子。
依梵淡淡一笑:从此后,我们之间,不存在业务关系。
嘉年眼里有了惊诧的惭愧和感动,揽了她的腰说:对不起��
依梵的泪落进他的发间。喜欢某个人就像是命中定数,从第一次看见这个始终扬着眼角的男子,她的心就没安过,不厌其烦的一次次业务交涉,不过是靠近他的幌子。
和嘉年只一个早晨,便从业务过渡到了情人,半是公开半是隐秘。偶尔对嘉年说会不会被他太太打到门上,嘉年从嘴角吹一口气,很是不屑的样子,仿佛一切皆在掌控之下。
依梵歪了头,散落下来的长发被阳光镀成朦胧的浅黄,秀美得诱人:我不喜欢听弃妇的哭泣,更不想去怜悯谁。
在依梵理解,怜悯是最没价值的情绪,就如秋风过落叶,本是正常的生命循环,只因了路过,秋风便要承担催叶坠落的罪责。
依梵自恃是艺高胆大的,拥有了被众多女子艳慕的嘉年,至于接踵而至的毁誉参半的流言,更多是源于了女子天性的善嫉,大可不必在意,也顾不上。爱是女子最没办法的事,像飞蛾扑火,被诱惑得顾不上灼伤。想必那种注定湮灭生命的疼,是飞蛾一生中最为跌宕的生命高潮,虽然致命。
时光点滴闪过3年,嘉年对依梵的钟情,比婚姻多。他常把车子停在公司外,亦不事先声张,像一只潜伏的猫,见依梵出写字楼,便冲上去抓来塞进车子,任凭依梵央说正要去办的业务十万火急,他不听不闻地一路狂飙,兜个大大的圈子,在她唇上印下重重一吻,打开车门,依梵要去的地方已是到了。
类似的细节不胜枚举。最初,依梵对他只是五分迷恋向往,现在却被他完全地掠了过去,或许,无论怎样独立个性的女子,骨子里都潜伏着渴望被心仪的男子掠夺、主宰一把的愿望。
依梵渐渐知道,嘉年太太对嘉年的行径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并不是源于懦弱,而是她的红杏出墙曾被嘉年结实地撞在床上.
做广告业务决定了依梵要与各色人物相识,各自盘算着商业利润,端着虚伪的友好把交往粉饰下去。偶尔也会遇到难辨真假的爱情,依梵一笑而过,兴致好了还会当做笑料讲给嘉年听,他先是紧张,又在她叵测的坏笑里释然,个中滋味,让依梵很有成就感。
身边空着的夜,依梵会设想一下以后,想得很浅,未来就空茫起来,暗淡如浓雾笼罩的早晨,索性就不去想了,很阿Q地安慰自己,婚姻不过是单薄的纸张而已,有了它,未必就是笃定的幸福到底。
七嘴八舌:
陈鲁是化妆品区域代理商,和嘉年讲他的时候也是用笑料的口气,他用最快的速度签下了依梵的广告代理合约,又用轰炸的密度向依梵展开爱情的攻势,大有不拿下依梵誓不收山的架势。
依梵偎在嘉年的怀里,讲陈鲁的种种疯狂举止,笑成微风中怒放的花朵,内心却是黯然的。自从与嘉年在一起后,依梵宁肯没有人再追自己,每到有人以爱情的名义诱惑过来,便遭遇一次选择的折磨,虽是很浅,却不好受,摇摆在内心的取舍选择很折磨人。
类似的事说过多次,嘉年便疲塌了。
依梵的心,一滴一滴地碎坠下去,像掷地有声的石子。
爱情一旦沾染上物质,就失去了诚意,所以,她接受嘉年的礼物时,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回赠,惹得嘉年笑她老大不小了还在玩换苹果的游戏。其实,在滚滚红尘里的依梵,只想和心仪的男子上演一场不被欲望污染的爱情。而这个夜晚,她开始怀疑自己努力维系的纯净之爱,究竟有多少诚意?
伤心绝望时,依梵拼命清洗自己,那夜,在嘉年的鼾声中,依梵洗呀洗呀,洗不去身体里的疼。
被嘉年从浴盆里捞出来时,她埋进他怀里,在他无力的安慰里,哭得窒息。
3
依梵滋生了质疑,所以陈鲁的约,断断续续地去了几次,喝茶或看电影,陈鲁的每一句话,都不曾偏离爱情的主题,依梵平静得像事不关己,尽管知道陈鲁是个适合结婚的男子,热情幽默,做事喜欢开门见山,很男人的气质。
大多时候依梵在想,假若有一天,他知道了自己和嘉年的事,还会如此热烈么?其实,男人介意女友的前情旧事,与感情本无关系,更多,是自尊以及虚荣的面子挂不住而已。
赴过几次约会,终是让陈鲁看见了曙光,电话、短信,铺天盖地地涌过来,暖得攻心,鲜花亦大抱大抱地送到依梵桌上。桌上摆不下了,依梵便带回家,养在各种各样的杯子里,嘉年来,看着妖妖艳艳的花朵,轻笑着说:又是哪个不知深浅的小子?
一副依梵已被牢牢攥在掌心,别人却不知深浅要来窥视的不屑。
依梵不悦:是个不错的男人。
嘉年一把抓了她:比我出色么?
嘉年最初吸引依梵的便是骄傲,一直为他的骄傲臣服,只是他现在的骄傲,却让依梵有点不舒服。
依梵挣脱了他的手,远远看着他,忽然感觉陌生,那是第一次,依梵对他的亲昵有了顽强的抵抗。
嘉年怔怔地看着她,忽然扑上来,搂在怀里,伤感地说:别吓我,3年来你已在我心里长成一块肌理,你要生生拿去,会疼死我的。
既是如此,你离开那场已经死亡的婚姻吧。
拥着她的胳膊就松弛无力下去,依梵的心,悲凉地冷笑一下,自己不过是偶然滑过他心间的一滴泪,所谓的承诺,不过是戏中台词,尚未谢幕就被忘记。
和陈鲁在一起时,依梵把电话打在振动上,放在手包深处,像藏在黑暗处不停跳舞的小丑。
陈鲁的眼神不时瞥一眼不停动荡的手包:如果有电话不想接,干脆把手机关了。
一个把聪明演绎成糊涂的男子,振动的手机背后隐藏的故事,想必也能猜透一二,却不追问究竟,让依梵很是感激。
依梵便把手机拿出来,全是未读短信或未接电话,来自嘉年的。
他不想为依梵损害自己丝毫,又不想轻易承认失败。
和陈鲁分开后,依梵给嘉年打电话:我28岁了。
嘉年气急败坏:你25岁时,我开始爱上你。
我的心很累了,想找个安逸的港湾休息,你能么?
可是,依梵我爱你。
我想结婚,仅此而已,如果你不能给,请不要打扰我的幸福。
嘉年再没打过电话,也没见人。知道再见又是一番纠缠,依梵换了门锁,只是没去讨挂在嘉年钥匙包中的钥匙,或许,这留给他惟一能够看得见摸得着的痕迹,亦会在不久后的岁月中,被弃之于尘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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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陈鲁的相处很顺,3个月后,已是双双挽臂进出。落寞依旧隐在依梵心里,和嘉年3年的纠葛,竟是这样说放就没的轻易。她既渴望又害怕,嘉年会来上一点纠缠不放——哪怕丁点儿,至少可以证明他在意自己。
周末,带了陈鲁回家,从吻开始,慢慢缠绵到床上,在美好的夕照里睡去,直到听见门上叮当的响,以为是入室的窃贼。
陈鲁拍拍受惊的依梵,拎起棒球杆猛然拉开门,灯光铺天盖地打在门外人的脸上,嘉年握着钥匙,正是细汗满额。
接下来的场景,从尴尬到冷硬的僵持,嘉年一把抓过依梵的臂:我是爱依梵3年了,你呢?
陈鲁冷笑:好像爱一个人的程度和时间长短没多少关系,如果一切如你所说,今天就不会有我站在这里。
在新情旧爱面前,依梵心乱如麻,那么长的一个晚上,竟不知是怎样熬过去的,只记得嘉年离去时说:我用了3个月承受煎熬,还是无法忘记你。
门戛然合拢,陈鲁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偌大的客厅寂静无声,许久,依梵喃喃说:对不起。
陈鲁苦笑说:没什么,我愿打愿挨,我早就猜到了,只是不知是谁而已。
又是寂静。
那夜,陈鲁没走,天空在寂静中渐次亮起,陈鲁说:依梵,昨夜的一切,不能改变我爱你。
依梵钻进他怀里,从未感觉自己如此柔弱,如无骨的藤,需要树的支撑。
嘉年在路上拦截了依梵。依梵默默地看着他,从手包里拿出一柄美工刀,横在裸着的颈上,平静地说:信不信?我会切下去。
依梵第一次从嘉年的眼里,看到了泻落的惊恐。
那个黄昏,很多人看见一个面目冷清的女子,擎着一柄美工刀,从容地走在夕照如金的街上,嘴角浮着一丝胜利的微笑,走向幸福彼岸。
如火如荼的夏天成为过去,依梵坐在茶馆里,对几次欲言又止的陈鲁说:有些事,可以耳闻,却不可以目睹,目睹就会形成抹不去的记忆,在此后的一生,它会随时随地跳出来伤害自己,所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介意。
陈鲁不看她,亦不说。
依梵端起茶杯,碰碰他的杯沿:我该走了,以后,我不会问你为什么不跟我联系。
说毕仰头,饮尽杯中水,起身离去。泪摇摇晃晃地跑出来,到最后,两个男人的争斗已和爱情没了干系,只是男人好胜的成就感作祟而已。
他们只想用她证明自己的胜利,回到理智之后,争斗的过程就变成了胜者心里的刀子,爱情被刺杀在地。
这两个男人,都没有让依梵做成纯净的爱情玫瑰,而是玫瑰花茎上的一枚刺,留下扎伤自己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