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我曾在你心里存在过
发表于: 2004年06月07日 00点47分 点击: 1271
和喜宝相遇前,我和她都已算情场上的高手。在各自的爱情领域里,为爱轻狂,一路招摇,更换恋人的速度某些网站更换内容还快,很难说谁比谁更胜一筹。
那时,喜宝23岁,是上海一家动画公司的原画设计人员。直到现在,我还记得与喜宝第一次相遇的日子:1993年11月11号,我26岁的生日。生日的前两天,我刚与我的第九任女友小美和平分手。我就是这样的男人,一边不停地狩猎爱情,一边又不断为自己制造逃离爱情的理由。16岁时就有未卜先知的人说我此生喜新厌旧的本性难改,气得母亲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没想到,那竟在多年后成了一句谶语,左右着我得爱情。
在一家OLD TREE酒吧里,我准备度过一个寂寞的生日之夜。我坐在酒吧边一张高高的椅子上,抽着烟,喝着啤酒。注意到喜宝的存在,是因为她身上散发出的浓郁香味,竟是男人专属的古龙水。第一个感觉是,这是一个“泡”男人的高手,因为她看着我的眼神太肆无忌惮,可是,在我这样的男人面前,不定是谁“泡”谁呢。我对她露出一脸坏笑,以为会把她吓跑。哪知她向我靠得更近,有些沙哑的声音轻蔑地飘过来,我见过比你笑得更坏的男人,说着,拿起我放在吧台上的烟很不客气地抽出一根,自顾自地点上。我盯着她的脸,足有十秒钟。她把烟雾吐向空中,然后,慵懒地说道,你没见过漂亮女孩吗?
一句话噎得我哑口无言,只好自嘲地笑。明白道高一尺,便无意再斗,转而“和平共处”,开始轮流讲各自得故事,哈哈大笑着举起酒杯频频碰撞。那是我和喜宝相识后共度的第一夜。
之后的一个多月,只要忙完工作,我就和喜宝混到一起,穿梭在上海的各式酒吧里,跳舞、唱歌、喝酒,完全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人。在昏暗的角落里,我和喜宝抚摸着彼此的身体。我喜欢亲吻
她的嘴唇,湿润而柔软。但一个“爱”字,从未提过,彼此都是。我知道自己和喜宝的共性。之所以能够乐此不疲地去恋爱,无非是因为都有一颗喜新厌旧的心。所以,关于我和喜宝的结局,我早已猜到,各奔东西,应是一种注定。
后来,我和喜宝常常到徐家汇附近一家叫Kiss me的酒吧里约会,那里有一种名叫“风情万种”的鸡尾酒,味道特别而且非常好看。喜宝端起它的时候,姿态既优雅又风情万种,会令我陷入短暂的迷乱。可是,我断定自己不是需要天长地久的那种男人,我并没有想过要与喜宝共此一生。与一个固定的女子长相厮守,对我来说是一件可怕的事。在Kiss me里,我和喜宝说着话,眼神却仍不放过酒吧里任何一个漂亮的女子。喜宝见我如此,常常开我玩笑,也没见过她有介意的表现。这倒反而让我有一点淡淡的失望,大概,和女人一样,男人有时也很贱。越是疏离,越是想靠近。
了解喜宝更多之后,我发现其实她不是一个像外表那么简单妖艳的女子,很多东西被她用张扬的外壳隐藏了起来。原先,我从来说不过她,有一天我终于赢了她时,还以为自己的嘴上功夫大有进步,后来目睹她把一个气焰嚣张的服务生训得差点气晕过去,才意识到原来是她在我面前变得温柔了。
然而,我有些不安。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或要求过她为我改变什么,我们只是一对情场上的得意又失意者,棋逢对手,进行着一场心照不宣的爱情比拼。我可以在这场比拼里认输,甚至容忍她将我抛弃,却不愿被她俘虏我整个的心。而她到底想要什么,我一无所知。
一天,我和喜宝约好到淮海路上新开的一家意大利餐厅吃西餐。下班之前,我突然感到剧烈的胃疼,便打电话给喜宝,告诉她改个日子。她的反应似乎很平淡,没有一句多余的问候。我放下话筒,失落得说不出话来。
我强忍疼痛,打的回到公寓后,浑身还再冒虚汗。这时,我隐约听到有小提琴的声音由远而近飘荡过来。居然,是我最喜欢的一首叫《狂恋》的爱尔兰民谣。这首曲子,我只是在Kiss me里,不经意地向喜宝提起过。小提琴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突然停在了我的门边。门是虚掩的,有人把门轻轻地推开。
门开的瞬间,我所看到的场景,多年以后回忆起来,都感觉像是一部美丽的爱情电影。在这之前,我从来都不曾觉得,爱是美丽的。喜宝走了进来。在她的身后,两个外国琴师各自拉着一把小提琴,四个年轻的侍应生,手里端着精美的西点和漂亮的餐具。喜宝还带了一样东西,胃药。在轻柔的音乐里,在我的单身公寓中,我吃了一次终生难忘的西餐。那一夜,我和喜宝极尽缠绵。
早晨,我在曙光中醒来。喜宝躺在我的怀里,像一只温顺的小羊。我细细地打量着她,用唇去触摸她美丽的身体,第一次涌起想要长久地拥有一个女人的欲望。我轻轻用手去抚摸喜宝那头柔软的细发,在心底里惊讶于自己的转变。那一刻,我非常希望喜宝醒来,让我附在她的耳边,说温柔的情话。
喜宝真的在我怀里轻轻地醒来,她的凝望让我感觉她很爱很爱我。我对她微笑,想袒露我一直压抑的爱。她却先开口,下个星期,公司派我去美国深造原画设计。
我一惊,多久?声音都在颤抖。
两年。
我看着喜宝的眼睛,她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一片柔情,可是我猜,她一定没有读出我眼里的深情。不然,她怎会忍心告诉我这样一个消息?
喜宝临行前,我们又在Kiss me见了面。已经是1994年的秋天了。上海的秋天,白天很少见到太阳,夜里也很少看到星星,任何时候,似乎都是阴郁而感伤的。在Kiss me里,喜宝端着“风情万种”缓缓地对我说,我是那种经历了太多情感的女子,遇见你以后,我才发现,倦鸟应有归林的时候。这杯酒,调酒师说,浓缩了很多东西,所以才叫做“风情万种”。但我已讨厌再去经历浓缩的东西,一辈子的爱,我不再愿意十天半月就用完。我宁愿把它稀释开来,够我去分享一辈子……
喜宝的眼泪一串串地流下来。我避开她隐含太多期待的眼神,强迫自己躲进冷漠而无情的躯壳。对于我这样不耐寂寞的男人,为她等待两年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我太了解自己的本性了。
别时,我们没有互道再见。
喜宝离开上海的那天,下了一场立秋以后的大雨。我没有去机场送她。我在公寓里,伫立在窗前,天空灰蒙蒙的一片。仿佛听到飞机起飞的轰鸣声,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下来。在这之前,我没有为女人流过泪。
喜宝的离去,对我日后人生的影响,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明显起来。可是,虽然回想起来有一点点失悔,却也没认为自己做错。因为,自认是个深情难留的男人,怎敢轻易给人承诺?我想,我是不够资格的。我却不曾想,喜宝是否也这么认为。
喜宝一直没有写信来,也没有打过电话。但喜宝在美国深造的那两年,我却再没接触过别的女人。很多时候,我在夜半醒来,喜宝的样子便在眼前晃来晃去。从来没有想过,我居然也能对一个女人如此地怀念。有时看着镜中消瘦的人,忽然便糊涂了,不明白自己的心,为何可以那样浪荡不羁,又可以如此深情缱绻?
我怀揣着对喜宝无法磨灭的记忆,在上海度过了这一生最寂寞的两年。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够再度相遇,我愿否做一次关于爱的尝试?然而,迟迟没有喜宝的归期,一切似乎是渺如烟云。后来,我在街上偶然碰到喜宝的一位旧友,才得知喜宝早已脱离了原来的动画公司,在美国定居了,并且,嫁给了一个美国人。
得知这个消息时,我正走在上海繁华的淮海路上。周围,人如潮涌。我却感觉自己的心,一点点地变成黑洞。突然想起16岁那年,那个被我母亲骂过的人,后来偷偷跑到我面前说的话。他说,你喜新厌旧,是因为你命里有桃花。有桃花运必然有桃花劫。30岁以前,你会为一个女人肝肠寸断。
我在淮海路上回忆起这个细节时,是1997年10月23号的这一天。这一年我正好将满30岁。站在街边,我哈哈大笑。也是这一年,我在上海匆匆忙忙地结婚。太太小令,和喜宝有着完全不同的气质。我逐渐地体会到一些事:在城市的背后,很多结婚或者不结婚的男女,都有自己的理由。结婚或不结婚,只是人们所表现出来的一种状态,跟爱与不爱,恨与不恨,全无关系。
和小令的生活,无波无澜地一天天过下去。我常常想,如果爱真是一杯浓缩的酒,稀释开来,或许也不过如此。
几年后一个冬天的黄昏,我和小令去参加她朋友的婚礼。那天,上海正在下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雪,我们裹着厚厚的大衣,钻进一辆的士。行至四川中路,离举行婚礼的酒店已经很近的时候,因为路滑雪大,车子突然熄火,我们只好下车步行。我机械地走着,寒冷的天气使思维近乎于停止。就在这时,我远远地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外国男人和一个娇巧的中国女人缓缓地走来。只是一瞬,我的思维重新鲜活起来。我认出来,那个女人,是1994年离开上海的喜宝。
那外国男人,必是喜宝的丈夫了。这一刻,他和小令一样,只顾往前迈着步子,赶各自的路,丝毫没有注意到,一对旧日的情人正在他们的眼皮底下,用细微的眼神悄然地传递着一份曾经与爱有关的回忆。
冬雪纷飞,我和喜宝的眼神只是在迎面交错而过的瞬间,轻轻碰触。然后,便像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擦肩而去。身后,隐约有歌,顺着风,夹杂着城市的气息,弥漫而来:转身之前/看见你眼眶里的泪水/知道/我曾经在你的心里存在过/那也就够了……
七嘴八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