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之缘
发表于: 2004年03月20日 22点14分 点击: 2332
小时候,通常是个星期天的中午。外面刮风也好,下雨也好或者干脆是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都不能干扰我们一家三口腻在床上懒懒地睡个午觉。
边吃完了中午饭,妈妈还在厨房里忙活着,不时传来杯盘磕碰的声音,我和爸爸就已躺在床上去了。我把脑袋枕在爸爸的肚子上,爸爸拿着故事书,把里面的故事一一讲给我听。那时候我已经上小学,独立看故事书绝对没问题,但我还是喜欢让爸爸给我讲,因为爸爸讲得很生动。妈妈忙完了家务,解掉为裙回到屋里来,把手上的水往我的脸上弹,我就捂住脸嘎嘎地尖笑几声,然后妈妈也上床躺在一边,静静听爸爸讲故事。
爸爸的声音穿插在午后透明的慵懒和惬意里。那时候我们家挂的窗帘上画满了一根根绿油油的竹子,当纱窗细密的网眼把外面的风筛进屋里,那竹子就随着爸爸的语调一摇一摆,好像在唰唰地响。我的童年时光,就这么一直懒懒散散地躺在那片心灵的竹林里,好像一只无忧无虑的大熊猫,一会儿歪歪脑袋,一会儿皱皱鼻子。讲完一个故事,妈妈就拿出挖耳屎勺给爸爸掏耳朵。妈妈给爸爸掏不了多大一会儿,爸爸就打起呼噜,沉沉地睡了。妈妈很怜惜地叹一声说:“你爸上班太累了···”这时候,我就爬过来缠着妈妈,叫她也给我掏套耳朵······
后来爸爸趋去世了,那张很大很软的双人床上就显得空荡荡了。爸爸曾给我简化过的故事书,很凌乱地摊在床头柜上,我从不敢去碰。总觉得再翻开那些书,就如同打开了一到闸门,对爸爸的思念之情便像奔涌的浪潮,无法抑制。再躺在妈妈怀里掏耳朵的时候,就把她的腰搂得紧紧的。
妈妈把两个人的担子挑在自己的肩膀上,没日没夜地工作,很多时候,要很晚才能回家。等我上了中学,往往是我晚上已经睡下了,她还没有回来,而等我早上醒来,她又急匆匆地赶去上班了。
到了星期天,无论如何,我也不让妈妈出去工作。中午的时候,阳光很好,躺在床上,竹子又开始摇摆。我躺在妈妈的怀里,被灵活的挖耳勺转得昏昏欲睡。妈妈一边掏,一边跟我说些零零散散的话:“这两天做没做阶段测验?要是做了赶快把分数告诉我!不告诉我等我到了家长会上再知道你考了个稀里哗啦,瞧我回来收拾不收拾你!昨天我把你那条破了的校服裤子补了补,连后屁股都磨破了,实在不行再买一条吧!你这孩子也真是的,踢球那么玩命干吗?是不是天天晚上放学都踢球?那作业什么时候写呀?你可别不完成作业啊,我上班那么忙,没工夫管你,全靠你自觉了。”妈妈又说:“上星期我买了一份保险,受益人写的是你。儿子,你妈我哪天要是不在了,你能照顾好自己吗?我看够悬的,都这么大了,成天腻着让你妈掏耳朵呢,让你同学知道了都得笑话你!···我最近早上给你煮的鸡蛋你怎么都不吃啊?吃腻了?吃腻了也得吃,每天起码吃一个,听见没有?要不你 妈白忙活了。这两天我这心脏又开始捣乱,明天我得抽空去医院看看去。你跟我去?你别去了,还得请假,医院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能不去就不去。听见没有?你只要把期末考试给我考了,我就什么病都没有了······”
很多时候,妈妈说着说着,我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但每次醒来的时候,身上的那天毛毯,总是盖得严严实实的。也许毛毯听到了妈妈所有的话语,它把这些话及话里深蕴的绵绵温情舒展开,暖暖地盖在了我的身上······
人人都渴望成长,在成长过程中,妈妈也在一天天地苍老,也许在妈妈的私心里,是最不希望孩子长大的。从哑哑学语到闯荡天涯,哪一个昼夜,哪一场风雨,能不被妈妈殷殷的惦念填满呢?所以,即便那双锤炼到坚硬的翅膀再可炫耀,躺在妈妈的怀里,我们也永远都是长不大的乖宝宝。总之这一生这一世,父是唯一,母是唯一,儿女是唯一。这一辈子为人父母儿女,芸芸众生之中,选定你,选定我,选定他,不外乎三家之口,毕竟难得。
七嘴八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