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重生与毁灭
发表于: 2004年01月24日 14点19分 点击： 1969
七天，重生与毁灭
七天，七天。七天是重生，七天是毁灭。蓝天上会有一只只过客。大地上有游走的人群。品着啤酒，心里洋溢着满足感。听着冷冷的酒滑过喉，有沉下的落寞。难过的话就像喝下的啤酒。我有笑不完的笑容。过往将在这里得到自由，任它们飞翔，任它们慢慢飞远。飞了七天后，当它们徘徊在原地，我是不是会忘掉它们？将来将在这里被捆绑，无法挣扎。或许挣扎不了的是我。
第一天
我站在一条繁华的街上。我认为这是最寂寞的地方，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挥霍着，但实质只是为了填充一片苍白。我的名字是璃，有人曾经告诉我，我的眼睛就像名字一样清澈，清澈得让人看了后会痛。我听了后就微微一笑。然后静静离去。我找了一个花基坐下来，看着阳光洗着自己长长的手指，像为我抹去尘埃一样。忽然间一个黑影挡住了光，我抬起头，看见的是一个很怪很怪的人。他穿的是一件长长的黑色的袍子，灌满风的袍。但是我完全感不到一丝的风。我看着他，他的头发很长很长，用一条麻布扎起，长长的在背后飘啊飘。他的眼睛像一把被冰封住的利剑，薄薄的嘴唇，唇线很美。“你在看我吗？”他的声音很低沉。我感到他的目光锐利得快要将我单薄的身子穿透，我轻声地说，是的，我在看你。他的嘴角微微上扬，说，是你了。然后他向我伸出手，示意我将手递过去。他似乎有一种魔力，我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在他的手上。他的手凉得像块冰，像要把我冻住一样。猛然，他的手用力一拉，然后我已经在他的怀中动弹不得，甚至说话也说不出。我感到周围很冷很冷，有夹着细沙的干燥的狂风。我的眼前闪过一片黑……
当我睁开眼，我看见的是用火光映红的他的脸，这让他似乎有了血色。我再看了看周围，那是一片无尽的黑，漆黑的苍穹上有微弱的寒星。我感到有一股寒气穿透过来，是他的目光。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似乎有隐隐约约的什么意味。你醒了？他的声音在夜里令人觉得凉到脚跟。是，我醒了，我在哪？我逃避他的目光。你在我的天下。他的语气愈发低沉。我们陷入了沉默。我感到很冷很冷，这里的风跟他的目光一致，直刺心脏。我开始感到自己在颤抖，然后我被包裹在黑色的长袍里，还有他的怀里。放开我。我的声音近乎是细沙滚过一样。他一动不动，而我已经失去力气去挣扎。过了好久，他的声音如剑般划破夜色，你叫什么名字？我不做声。说。他命令我。璃，我叫璃。
第二天
璃，璃。我听到他唤我的名字。我偷偷的看他，他的目光居然充满柔情。然后他用他的手指玩弄我的头发。他的眼里藏着些什么。他哼着小调，不知道他在唱甚么，但听得出那很悲凉，凄怆。后来我坐了起来，他看着我，嘴角向上扬，露出几颗牙，那是冷森森的白。你到底想怎样？这里到底是哪？我将所有不满都叫喊出来。但这里的风足以淹没我愤怒的叫声。他还是这一脸似笑非笑。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将黑袍往我身上一披，横着把我抱起，突如其来的离心让我发出了尖叫。接着我听见他放肆的笑声，似乎要将这里的空气震碎。你要带我去哪？我边喊边用力挣脱。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很远的地方，乖乖地别乱动。他抱着我走了很远很远。我只能看着蓝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天在摇曳。不知在什么时候，我睡着了。在我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地上。他正看着我，口中不知在呢喃什么。喝点水，吃点干粮。我看到他身旁有一个羊皮袋，还有一包用布包着的东西。我没有看他，只是拼命地喝水，吃那些硬邦邦的什么东西。他笑着看着我。看什么看？我瞪了他一眼。他轻轻地用手指为我拭去嘴角的白色粉末。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是那么的熟悉，好象曾经发生过一样。他用手指托住我的下巴，他轻轻地吻了我。那一刹那，我感到周围的一切已不存在，只有他的唇温。猛然我被一股很大的力推开，我倒在地上。他已经背对着我。我看见他摇了摇头就坐下。那一夜，他没跟我说过一句话，甚至没看过我一眼。
第三天
他很早就把我拍醒。我一直跟着他的足印走。一路上只有风的声音。忽然，他停住了，站在我后面，小心点。他的声音一贯平静。我止住了脚步。这时不知从哪里窜出一个身穿肮脏的蓝袍的男人。那个男人站在他前面。我看见男人正死死地盯着我，小姐，小姐……你……男人的声音有点颤抖。我还是不知措地站着。男人将目光转移到他身上，水，你……今天我要将你埋葬在这里。男人拔出了剑，一剑一剑地向他刺去，没有任何花式。每一剑都充满杀气。他只是轻轻跃起，不断向后退着，双脚离地，像飘一样，动作很柔。猛然一道银光闪过，他站在地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的手上已握着一把发出寒光的剑，上面有一道细细的鲜红的血在慢慢流淌。男人已经倒在地上，他的颈部正淌出沸腾的血。我说过，这里是我的天下。他看见我正疑惑地看着他。你叫水？我也不知为何说了这样一句话。是，走吧。他的冷静让我感到害怕。让他在这里？我指了指男人的尸身。是的，很快他就会不存在。这里是个残酷的世界，死亡，太熟悉了。他说。我默默地跟在他后面。过了好久，我问他，你从小就在这长大？他点了点头。这里经常有这样的杀戮？没人管吗？他向着我冷笑一声。这里不是你的年代，这里是充斥着杀气的世界。我无话可说，但我知道，我所生活的时代，是个杀人不见血的世界，一样残酷。我们又走了好远好远。我实在走不动了，可以歇回吗？好，歇会。他顺手递给我那个装了水的羊皮袋，他用手指抚摩我干裂的唇，告诉我那里正流出血。我不理他，开始喝水。我们就这样继续赶路，虽然我从不清楚目的地在哪。
第四天
依然像往常一样，他把我叫醒后就得赶路。在我走到累的时候，他会背着我。那是厚实的背部，充满温情。但他这人却这样的冷。他突然笑着跟我说，前面不远有一个市集。那神情如小孩一般。我不禁也跟着笑了笑。他看着我，很感慨地说，物是人非。我看着他脸上掠过伤感，我总是感到他的背后是藏着一个缠绵而悲哀的故事。果然，我们走了不远就来到那个小市集。那里老人，妇女，小孩居多。当然还有些大汉，还有和他一样面无表情的人。他突然牵着我的手。我第一次感到这只手是那样的温暖。我没有做声，因为我想起那个被杀的男人唤我小姐，我想或许我的样子和那个小姐很像，或许这个小姐就是他故事里的一个人。他看着我，认真地问我，想买点什么吗？我摇了摇头。他还是笑得那么灿烂。他为我买了一支有一只玉蝴蝶的发簪。我们在一个茶寮里吃了点东西。当我们走出市集时，他猛地松开了我的手。默不做声地走。到了晚上，他看着天上发着蓝光的星。他将我拥在他怀里。他轻轻地将发簪为我戴上。他看着我，只是看着。我合上眼，这似乎很熟悉，与生俱来般温暖。我听见他小声地叫，璃，璃，璃。然后他开始唤，暮，暮，你听见吗？我想你了，很快我们就可以在一起，很快。我睁开了双眼，我看见他已抬头看着天，看着那些星，我看见他下巴的短短的须，看着看着我就睡了。
第五天
我是自己醒过来的。醒来的时候，身边是空荡荡的。我一下子坐了起来。我向四周喊他的名字，水。我站起来喊，我不敢走开，喊得累了，我跪在地上喊。我依赖他了。后来，一个穿灰色长袍的老汉站在我面前，看着我。我一点都不害怕，因为这里是水的天下。老汉对着我笑了很久，然后一声不吭地走了。我只记得他大拇指上的玉斑指。那是多么的刺眼，多么熟悉。过了好一会，他回来了，他为我去装了满满的一袋水。我没有告诉他老汉的事。他坐在一旁看我喝水。然后他在我耳边轻声说，别让我爱上你。我对他笑了，给了他一个若即若离的笑，不知为何，走得越远，我的心境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他看着我的笑容，他紧紧地抱紧我，他对我说，做我一天的妻子。我没有说什么。他后来放开了我，牵着我的手向前走。不知为何，我完全觉得这是那么的自然。走了好一段路，我突然冒出一句，那从明天开始吧。他看着我，目光里好象有我熟悉的东西。那天晚上，我睡在他怀中。我做了一个梦。一个亢长的梦，但它很真实。
水坐在我的身边，他用手抚摩着我手指的每一个关节。然后他很温柔地说，嫁给我，暮。这就发生在一片星空之下。
在一个很华丽的庄院里，我穿着鲜红的嫁衣，水拉着我的手，他对我说，暮，你的手很暖。然后我看见一道道银光在我眼前闪现。最后我身上涌出像嫁衣一样红的血，我看见这长长的剑穿过我的身体，握紧剑柄的是一只手，那里有一只绿得耀眼的玉斑指。然后水抱紧我，水流下了泪，跟天上那些发出蓝光的星一样的泪。
我就是这样惊醒。而且我也弄醒了他。我把头埋在他的肩上，我问他，我上辈子是不是叫暮？他很诧异地看着我，然后对我说，别，别，没事的。他将我抱得更紧了。
第六天
他告诉我，快到了，就不急着赶路。他告诉我，今天你是我的妻子。他告诉我，今天要好好地去玩。他买了一匹马，从一个小孩那买的。他和我一起骑着马，我感到那些温暖的风在轻抚我的脸。我看着马后扬起的尘土，我猛然想到了这片土地的过往。但我根本从未在这里生长。我的头痛得厉害。我闭上眼睛，又闪过了那只玉斑指，一把苍老的声音在说，我们两家注定是一方生则一方亡，这是宿命，逃不过的。那声音不断在我的耳畔回旋，像鬼魅一般。我睁开眼时，他抱着我，急切地问，你怎么了？我摇了摇头说，没事，我没事。我们还是牵着手走，看着落下的夕阳，那余晖洒在他的脸上，那一瞬间，我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他对我说，璃，你的手很暖。
第七天
他没有再牵我的手，他突然变得好冷好冷。他将我带到一个石墓前。那石墓孤零零地立在这里，周围只有吹不完的风，而那石墓则透着阴森森的鬼气。上面刻着“爱妻沈暮之墓”他忽然从后面抱着我，低声对我说，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他将我头上的发簪摘下，然后我感到候被刺穿一样，我的脖子有很暖的液体流过，然后他抱着我坐下来。我说不出一句话。我又看到那只玉斑指。我听见他在怒嚎，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说啊。我听见那把苍老的声音在说，儿子，儿子。听我说，我们得到永生了。受诅咒的只会是沈家。哈哈哈哈。我感到那声音使这里的空气为之一震。他将我放下。他跑过去，他把那人掐在地上了。告诉我。他的声音近乎疯狂。好，宿命注定你们相爱，要任一方永不超生，就必须是你们杀死对方。我当年的那剑是白搭的。老人的声音洋溢出无法掩盖的喜悦。所以，所以你就骗我，让我去寻找下一世暮的魂，骗我在暮的坟前将她的魂释放就可以让她复活，是不是？他的声音充斥着绝望与愤怒。但你成为了我们家族的英雄，儿子，我为你而……随着“咔”一声，所有归于寂静。你这个骗子，我不要宿命！他跪在地上疯喊，就像那天我跪在地上喊他的名字一样。他跑了过来，拔出剑，他把剑柄塞在我手上……
在黄沙漫天的地方，这个天下的主人倒下了。握剑的的是他自己凉得透心的手和另一只他认为温暖的手。
在我再次睁开眼时，眼前还是车水马龙，还有那些用物质填充空白的人，还有空洞的笑声。我正稳稳地坐在花基，那是一场梦。或许。
很多年以后，在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方，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坐在一个花基上。她在等待一个穿着一件长长的黑色的袍子，头发很长很长，用一条麻布扎起，长长的在背后飘啊飘，眼睛像一把被冰封住的利剑的男人，因为这个男人在她的梦中出现，男人在临终前问她，可以做我永远的妻子吗？
永远，就是这个老妇的今生，来生。
七嘴八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