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之恋
发表于: 2003年09月03日 17点48分 点击: 3398
序
我开始咳,越来越厉害,抹一抹嘴角的血丝,我知道我永恒的生命就将不久,写这一篇为了留给今世的他,让他知道一切,前世和我的爱,知道我的无奈。没有来生了,没有来生再续前缘,今缘。
1.
遇见他是在他的前世,那时我23岁,美女一个,骄傲的很。身边的男子我都不屑,那些太平凡的恋情让我厌倦,我敷衍着那些讨好的嘴脸。我期待可以象小说情节一般的恋情,刻骨铭心,爱,痛,甚至死亡。
还记得遇见他那一刻,入夜,可能那样的时分,就注定了我的命运会因为他,和黑夜有着不解之缘。他高大,英俊,看不清他的眼睛,藏在头发之后闪烁,应该是兰色的。我微眯着我的眼,带着微笑同他聊天,灯光昏暗,不讨好。我们在人群中穿梭,我躲避着那些男子辣辣的目光,寻找他的眼睛,他很高挑,非常好找。
人们忙不迭的应酬,虚伪的笑容都挂在脸上,我开始厌烦这种聚会的乏味,我突然很想叛逆,于是仰起脸问身边的他,要不要跑掉,他笑,很灿烂,性感迷人的嘴,“好”。
我们准备偷偷的溜掉,很不容易,我们两个都很好认,尤其他,那是他那群人的聚会,几乎每个人都认识他,但我们还是决定溜掉,也溜掉了。我提着长长裙摆,跟着他,一路快步,马靴踩在冷冷的街道上,早被喧哗淹没。
我们上了一辆马车,飞去一个安静的地方,拉车的马忿忿的喘着粗气,马夫沉默不语的轻挥着鞭,车辙吱吱做响,撵着街上的落叶,月亮冷笑,有你们好瞧的,等着吧。
忘了有没有音乐,忘了有多少人与我们共舞,忘了说了些什么,总之一切如梦。闭上眼享受真实的触觉,他的吻,他的怀抱,他的手,他的热情。睁开眼,转过头,却好象一切都未曾发生,虚无缥缈,连他的影象都模糊不清。我甚至怀疑,那夜,他是否真的坐在我的身旁,是否真的拥我在怀,还是一切都只是我梦游的景象。
总之,我是爱上了这个略带神经质的优美男人,但是,无法确认他是否爱我,他是个诗人,在那个年代,很受欢迎。他干枯蓬乱的头发里,孕育着很多我读不懂的思想,我是个疯了的美丽小女人,只了解他表面的另类,却被他拒绝在内心深处的门外。
我疯狂的爱着,却依然必须在某些时候压抑,有时在梦里,梦到身边共眠的人是他,于是紧紧搂住,缠绕,醒来才看到丈夫温柔的目光,我暗暗咒骂自己,恋着他,却负了我的丈夫。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女人。
我们,或是说我,沉浸在爱河之中,幸福着,却忘了只要是河,就有噬人的危险。
2.
但我没想到报应来的那么快,迅雷不及掩耳。如同他和他的爱情突然而至,突然而逝。
他突然从我的世界消失了,无论我写信,找他的门人,发电报,用尽任何办法,他就是消失了,但是我看到他有新的作品发表,他有新的动作。他很好,只是单单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消失的没有一点前兆,我没有任何准备,也不明原因。我苦苦的等待着他的回信,但是,除了失望,还是失望,我疯了,找他。但是,彻底伤心,没有,没有,还是没有他的消息,关于我的。
于是,我犯了今生,不,没有资格说是今生了,一个最大的错误 — 去找他,在一个公众场合。那同样是一个夜晚,注定了我的命运,从此我只有与暗夜为伴,为了他。
我看到一个深爱着他的女人,一个同我一样发了疯的女人,只不过他的表现手法不同于我而已 — 她拿着一把刀,一把不大,但足可以刺死他的匕首,她紧紧握着。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只有我一人看见。
那女人一步步向他走去,闪着寒光的刀锋,渴望殷红的鲜血。我开始跑,向他的方向狂奔,她越来越近,我越跑越快,喉咙嘶哑,喊不出一声,只是拨开身边为他狂热的人群,拼命向前挤去;他远远的,形象高大的站在那里,微笑着面对他的狂热者,不知将要发生的一切。“快,再快。”我催促我的脚步,那刀雪亮的光影,划伤我的眼睛;我的世界寂静无声,没有了人群,没有了呼喊,只是在我的视线中,有他,有她,有刀,还有我。当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两米的时候,女人抬起了手,刀尖笑着,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只记得我扑向他,裙裾飞扬,还有就是背后的冰凉。
我看见他的眼,我一直渴望的深深的爱意并没有出现,只剩下惊恐,诧异,慌张填满那双我为之心动,又为之付出了生命的美丽双眸。
嘈杂的人声,吞了我轻呼“我爱你”的声音,直到我无力的从他身上滑落,他才想起扶住我虚软的身体。那个女人被人们抓住,我听到她在喊:“我要他死,我要同他一起死去!我要同他永远在一起!!”那时,我才明白,原来,有时候,只有死亡,才能永不分离,虽然这近乎残酷的方法被人们所唾弃,但有些时候,这是一种能够永远拥有的最好也是最后的策略。
我渐渐的不支,我听到有人说我真伟大,我想,其实那个女人,也很伟大,只不过方式不同。我很敬佩她的勇气,至少,我做不到。
血,潺潺从我的后腰涌出,染红了他搀扶的手,雪白的裙被我的血液撕扯出一道鲜红的裂缝,张着嘴大口喘息,如同我等待他消息时窒息的心灵。从一条到一片,模糊了我整个裙裾。
朦胧中,我听到他唤我名字,错了,他居然叫错了我的名!但我知道,那是在唤我,只可惜,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我听不见。看见了他最后的眼神,晶莹的泪,溢出眼眶,最后那一刻,我竟看不清。
别了,今夜死在你的怀里,是否可以融化在你的心里,让你永远记住,有个小女人,用被染红的裙,换你余下的几十年时间,让你被其他人爱。我想,最后的我,应该是美丽的,雪白的面孔,乌色的长发,纤细的腰身和手指,还有那被洞穿了的背,一样很美。
我想,我不会再心痛了,不会再为这个男子伤心。死亡,就是痛苦的完结,也好,也好。
3.
谁知上天竟不给我结束苦难的机会,为了那次背叛,我居然要忍受更长时间的痛苦煎熬。我醒过来了,又睁开眼,看到这个伤心的世界。
我被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子救起,他清瘦,冷酷,他的脸同我死去时一样苍白。他说他舍不得我这么美丽的身体被埋在土中,让潮腐侵蚀,让蝼蚁啃食,然后慢慢腐烂,最终成为一堆白骨。他玩弄着手中的水晶杯,冷冷地说,美丽的东西都短暂,我却希望它永存!就象我自己一样。的确,他是个美男子,可我却难以忘记他的美丽。又回想起他最后的眼神,心痛。
一段时间过去了,我渐渐好转,只是经常肚饿,吃什么都不觉得饱,直到有一天,他递给我一杯猩红的饮料,喝下去,觉得那才是我想要的,从此就依赖,一发不可收拾。
我一直留着那件被我鲜血染红的长裙,看到它,就想起痛彻心扉的往事,想起他性感柔软的嘴唇,和那双我渴望流露爱意的眼睛。
从此我不再穿白色的衣服,我只是偏爱黑色;我不再看见阳光,我只在黑夜出现;我不再喜好其他吃的东西,我的食物只有一样,那就是,血!
是的,我是一个吸血鬼,那个冷酷的男子把我变成了吸血鬼,我同意了,在那个疯狂诗人生活的以后几十年里,我可以远远望着他,知道他在这个世界上,我很满足。我不会再出现在他的眼前,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力量会不断增强,我要守护他,如同我死前的使命。但从此我将要躲避阳光,直至我有足够的法力,我永远不会死,不会变老,我永远保持23岁的容貌和体形。但我永远要守着我生前的爱,守着遗憾,守没有他的,暗淡的天空。
我叫那个将我带入魔界的领路人为“父亲”,事实上他叫蓝域,被初拥时不过才26岁,所以看起来虽然年轻英俊,但200年的风霜磨练,使他看起来有着和外表不相符的沧桑和冷漠。刚刚初拥过后的我,还很虚弱,每天靠“父亲”给我找来的血液维持生命。蓝域同我一样,白天要躲在黑暗的屋里养精蓄锐,晚上他去帮我和他自己寻找猎物。我的空余时间很多,在夜里,万籁寂静,一个人时,我就会回想起他,嘴唇,吻,眼睛,性爱,刀和血,前世的一切。
几个月后,我逐渐好转,我开始寻找他的消息,查找他的住所,“父亲”本来不同意我这么做,毕竟,人鬼殊途,而我也深知,一旦我们的身份被揭穿,我将面临什么。但是,使我继续用另一种生命形式,存活在这个世上的唯一动力就是他,如果没有他,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意义在这个世上的阴暗处游荡。
于是,我和蓝域就这样,跟随着他的足迹,他的气息,陪他穿越不同的城市,国家。在他身边保护他,替他抵挡可能伤害他的任何力量,整整五十年。
我们看着他成功,颠峰,滑坡,被人遗忘;看着他又恋爱,成家,生活,为他的妻子举行葬礼;看着他英气勃发,成熟,沧桑,衰老,直至最终亡去。而他却没有任何感觉,是的,我们默默在他身边守护五十年,他浑然不知。
在他死后,我常常去他的坟墓,一个人坐在墓边,如同坐在他身旁,五十年前的那一晚,他的笑容,拥抱和吻,又浮现。现在的他,终于只属于我一个人了,他下葬的那天夜里,我一直陪他到黎明,这是我们认识以来,他第一次陪我整整一夜,再也没有告诉我要回家。我轻笑,满脸的泪水。
你活着,我为你生存,你死去了,我又该如何去面对以后的几百年的光阴?你就这么离我而去,如同那天突然失去讯息,从没有提前通知我一声,让我找不到方向。你是我天生的克星,不让我伤心致死,决不罢休,无论我是人是鬼。
4.
时间总是会流失的,就算我拥有无尽的生命,也是如此。
30年之后的一个晚上,我刚刚吃过晚饭,一个漂亮的姑娘,大概有20岁左右。我装做是一个英俊小伙,在迪厅喧嚣的音乐中释放冷漠,她扭动着向我展示她那柔软的腰肢,甚至用食指告诉我过到她身边,我对她的身材的确不感兴趣,不过我喜欢那洁白光滑的脖颈,还有兰色的血管。于是我过去了,蓝域也找到合意的猎物,丰盛的晚餐。不过,我给那个姑娘留了条活路,没取她性命。
迪厅炽热的气氛让我们很不舒服,于是我们还是找了个僻静的酒吧,青灰色的墙,寥寥可数的客人在暧昧的灯光下窃窃私语着,服务生无精打采的把两瓶百威放到我们面前,“砰”的一声。旁边一桌好象很专注的听着台上那个男孩子的自弹自唱,时不时点评几句,很专业的样子。我和“父亲”不喜欢这种气氛,我们面冲窗外看着马路上稀疏的车流,忙碌的人。
做吸血鬼已经80年了,我的力量再不断上涨,因为伤过,所以更加冷漠,我对人类开始漠视,想象他们短暂的光阴,奔波的劳顿,生命有何意义?实在如蝼蚁一般,偷生。太长的时间磨砺,于是处变不惊了,但是,只有他在我心中的分量,没有减轻半分。
一曲终了,只有旁桌两个人的掌声,我听到他们叫那个歌手下来,聊天,希望那男孩可以为他的音乐公司效力,商业谈判。我和蓝域越发觉得无聊,我们叫结帐,准备走人。
就在我们回头买单的时候,我看见那个年轻的乐手,只是轻轻一瞥,瞬时,我怔在那里。那张熟悉的脸孔—竟然是他,一样的眉目,一样的神情,一样的气质,甚至连那略干枯的头发,都那么相象。就在我发愣的时候,他抬起头,目光接触,天,那眼神,竟同当年第一眼见到的一模一样,心,被狠狠敲击了一下,钉在那里,一动不能动。
蓝域也发现了我的异样,也发现了原因,他退回了帐单,又叫了两瓶啤酒,80年来的相处,他太了解我了。于是,一整晚我的目光再没有离开,看他结束商谈,回到台上。他弹的的确很好,唱的也不错,歌词尤其出色。 “……你宁愿浮出水面/将我放在海底/眼泪灌入我的肺/阻止呼吸/连想你都不允许……”12点钟,他还在唱,酒吧只剩下我和蓝域,连那两个“伯乐”都早早同他寒暄过后离去了,这个酒吧的暖风坏掉了,再加上我和“父亲”的存在,冷的象冰窖,很少有人可以忍受,可他依旧在弹,在哼唱。
一曲终了,我们示意服务生要请他喝一杯。在听Waiter传话的时候,他的眼睛望着我,目光犹豫。但他还是下台,向我们走来,高大,英俊,略带神经质的眼神,一切都没变。我们从此认识了。应该说是今生的他从此认识了我们。
以后的日子,晚上,是我最快乐的时光,除了用餐以外,我可以整夜的陪他,在那个小小的破酒吧里!可是蓝域很担忧,本来就冷酷的瞳孔散出更加忧郁的气氛,却不告诉我原因,我无心好奇,因为他又一次的出现,填满了我心中全部的空间。
幸福的日子总是很让人怀念。在舞台上演奏的他,有时偶尔穿过重叠的人群望我一眼,那么坚定,我知道,在熙熙攘攘迷醉的人群中,那是属于我的目光,那一眼,只为我一人,私有的,专属的,那一刻,我已经满足。当幸福贴近你耳畔的时候,竟有如此美妙的感觉。
我喜欢枕着他的臂膀,被他拥在怀中,抚摸着他坚实的胸膛,听他说“我爱你”,甜蜜和酸楚,在我心里弥漫。那天晚上,我突然对他说,我想为你生个BABY。他诧异:“什么?”转而又笑:“不是吧,别,别。”我没有做答,笑容在脸上,没错,我很想,可我知道我不能够,作为公众人物的他和作为吸血鬼的我,都不能够,所以,只是说说而已吧。
在晚上,我甚至有时陪他一起吃饭,通常我从不动筷子。只有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饮料,“茹梦”,挑动记忆的名字!“如梦,为我们的相识吧!”他笑,美丽的眸,美丽的唇,在路灯的照耀的汉白玉桥拦反射的乳色下,闪动。甜酸的果液,淌进我的喉咙,滋润的满嘴都是青涩的果香,甜蜜了我整个心灵,我几乎快要忘记,我是只钟爱血液的。
被他牵住手,悠悠的在马路上闲逛,象每一对平凡恩爱的情侣,仰起脸望他微微的笑容,快要被融化。没有看见,月亮又叉着双臂,挂在云中,狞笑,等着吧,有你好瞧。
是的,灾难就在我身旁,我们却还浑然不知。
5.
还是一个夜晚,就如同前世我死去的那晚一样,蓝色的月光,冷冷的照着。约好的时间,他没有出现,等了一会之后,我决定还是去他家附近迎他一下。刚拐进他家的巷口,就看见他紧紧贴在走巷的墙壁上,瑟瑟发抖,双眼恐惧的盯着他面前的一个黑影,那种濒死的绝望,比前世那晚还要强烈!!
我轻喝了一声,那个影子回过头来,这个世界还真小,吸血鬼都能碰头。面对着这个比他矮半头的年轻吸血鬼,我到是笑了,都是同类,想他会给我个面子。我向我的爱人伸出手,让他到我这边来,他战战兢兢的刚挪半步,就被那个吸血鬼挡在中间:“这是我的晚饭呀!!”他露出那两颗长牙。
我走过去,背对着吓坏了的他,将我的脸贴近那个吸血鬼,同样展示我的尖牙,略带命令的口吻小声对他说:“放过他,拜托你。”
“不。”他干脆的回绝了,“滚开,我已经四天没有吃饭了。我一定要喝他的血!”我有一丝不快,释放我的灵力,肃杀的气氛笼罩他,没想到他竟然伸出一只鬼爪向我的眼睛抓来,另一只手抓向我身后的他。划伤了我的脸,我愤怒了,感觉的出他不过才被初拥几年而已,灵力差的远呢,居然敢进攻我。
“我不会让你伤了他的,我想我有这个能力,你要不要试试看?”我开始威胁。他有点胆怯,可突然狠狠的说:“我要把你告到长老那里去,说你袒护人类,还攻击我。你完蛋了,除非把他让给我!”我没料到他来这手,真狠,我明白,就算我受了惩罚,他还是免不了被他或别的吸血鬼杀戮。“还有一个办法。”我下了决心。“什么??”他问。
还没等他说完话,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了过去:“杀了你!”
月光照射下的屋顶阴冷,我用一根木桩钉住他的心脏,这里不会有人发现,等到明天天亮后,太阳会帮我完成我的使命。我想我疯了,我犯了滔天大罪。但为了我的爱人,我不惜一切代价,我开始迷乱,吸血鬼也会迷乱?
一个人走回家的时候,我有点伤感,很寂寞。那该死的月亮又开始嘲笑,笑什么呢?我的命运吗?当我从屋顶下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可能吓坏了,我猜测。于是,就只有这么一个人默默走着,皮靴踩在落叶上,发出娑娑的响声,让我想起前世的那一夜。夜风很冷,我没有打车,我想这种日子可能不多了。
果不出我所料,三天后的一个晚上,回到家,我看见了几位长老正在面色沉重地同蓝域交代什么,见我进来,脸色一沉,起身告辞了。
蓝域一整晚一言不发,我猜的出他们要求蓝域结果了我,残杀同类,是吸血鬼界最不可饶恕的行为,我触犯了天条。蓝域忧伤地看着我,深邃的眼窝里,溢满了心痛,那种伤感,如同蓝色的汪洋般,要将我吞没,卷入他破碎了的心的旋涡。我也沉默,80年来的相处,我理解他无法割舍。我替蓝域难过,自己也很悲伤。我不是怕死,我已经在这世上游荡了一百多年了,够了。可我放心不下他,我的爱人,我死了,他怎么办?
我又一次去找他,很紧张,居然我也会紧张?也许是再见面的欣喜吧,我安慰自己。我甚至幻想我们的感情是否可以感动天地,让族长们放我一马,我愿做回一个人,与他斯守,哪怕短暂。
这种幻想一直持续到我见到他那张惊恐的脸,彻底幻灭。看到我的出现,他的眼睛竟然如我前世死去的那刻一般,恐惧和慌张,还有一丝无助。无助?他无助什么,我才无助呢!我曾为他丢掉了人类的生命,现在甚至连吸血鬼永恒的生命也要失去了。他竟还无助!
“别过来!”他突然叫到,“你是吸血鬼!!”
“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救过你呀!!”
“不要过来!”
“你不爱我了?”
“离我远点,我不想同你有任何瓜葛。”
“你不爱我了?你忘了我们在一起的种种?”
“我不会爱一个吸血鬼!!”
我彻底失望,他全不念旧情。那一刻,我预感到,我将同80年前的那一晚一样,等待死亡降临,这一次,没有谁再会把我救起,不论什么形式。我将永远消失掉,灰飞掉!
6.
蓝域终还是不忍杀我,他让我想办法逃走,他也准备逃走。吸血鬼要为他们的后代负责,如果蓝域杀了我,将功补过,还有生还的机会,否则,恐怕连他也难逃责罚。
就这样,我别了我的父亲、朋友、80年来相守的亲人。临别时,蓝域又深深地用他那忧郁的眼睛望着我的脸,我第一次看见了他的泪光,变成小溪,顺着他一贯冷峻的脸颊流下。然后紧紧的把我搂在怀里,吻了吻我的额头,躲在他的怀里,泪,也湿了他的胸膛。我才明白,原来幸福一直就在我身边,能舍弃生命保护你的人,才是你真正的归属,只可惜,我错过了。
目送蓝域渐渐远去的影子后,我又来到他的窗下,同他做最后的绝别。望着他映在窗上的背影,朦胧难懂,我迷惘了。我不知道这几十年我究竟在追求什么?死亡,再生,又要死去,这一切,都为了什么,为了谁?我一次次的舍身,不但没有换来我期望的爱情,反而一步步将自己推向深渊。不久之后他会淡忘有我,淡忘吸血鬼,他会自在的活完这一生,然后再转世,失掉一切以往的记忆,再重新来过。而我,就算这次不死,面对我的,也是永远抹不掉的痛苦记忆。兴许几十年后,又遇上另一个他,是否还会再打乱我的生活。
无法忘却的记忆,往往是最能煎熬人的酷刑,难怪蓝域说,吸血鬼虽然有不死的能力,但是真正能活过五百年的却很是稀少,很多吸血鬼都是因为无法遗忘,最后发疯,死掉。呵,蓝域,现在你还好么?
“唉!”我突然听到一声与我同步的叹气,传自身后。“真是个痴情女子,我猜你就会来这里。”猛地转身,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影子应声而出。那轮廓,象极了蓝域!
不,不是蓝域,而是一个鬼使!
“长老们料到蓝域舍不得杀你,所以让我来完成这个任务。”他轻轻的说到。
“我也料到我不会这么轻易的逃过!你打算怎么动手?我想死的漂亮点。”我的声音也平静如水,不带感情色彩,我希望自己伪装的坚强,不被他识破。
鬼使向前走了一步,他的脸在灯光下逐渐清晰,似曾相识。“我也不想,我记得你。”他低下头:“但是这是长老给我任务,我……”
看着他的脸,我突然记起,我和蓝域曾经在20年前把他从一群高举火把和十字架的人们手中救下,并且照料了他大约有5个月的时间。
“我还没有报答你们的恩情,就……”他又一次语塞。我惊异他的坦诚,反倒轻松许多,因为我有事求他。
“我知道长老们不会放过我,我难逃一死,但是蓝域呢?”
“等你死后,我再去追蓝域。他恐怕也要同你一样。”鬼使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可我分明听出它个中的沉重。
我决定辜负蓝域一次,就一次,80年来,他照顾我,爱护我,我想,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报答他,虽然我知道,如果有选择的机会,他一定不接受我这种回报,但是,这次,他管不了了。“我知道,长老们是要惩罚我杀死同类,我必然要死。但是你可否放过蓝域一马?作为我们曾经救你的回报?”
鬼使不语,我继续说:“你提我的人头去交差,就说是蓝域亲手杀了我后,伤心出走,至今杳无音信。如何?”
“啊?”他抬起头,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我!半晌,他开口:“你自尽?”
“恩。就今晚。”我微笑的望着他诧异的脸,做了吸血鬼以来,我就很少笑了,现在,却开心的不得了,就要解脱了。
他又沉默,半个小时之后,他咬咬牙,看着我:“长老们不会相信,但我想他们不会追究。”
7.
我喝了圣水,等待一会鬼使将我美丽的头颅割下。现在我坐在计算机面前写这篇文章,他就呆在我的身旁,我要快些结束了,天快亮了。
不知道蓝域现在如何?他还会遇见另一个美丽女子,把她变成吸血鬼,陪伴他?在以后,他终会知道我已经死去,他会怀念我的,我知道,在蓝域有生之年里,他是不会忘记与我相处的这短短的80年时光。别了,我的父兄,我的蓝域。
他呢,他还会记得我么?和鬼使离开他窗下的时候,望他的背影,清瘦,模糊;听见他的琴弦在哭,曲不成音,发着闷响。没有插电的贝司,都和着我的眼泪,他呢,是否能明白他的琴要告诉他什么?我想留下些我们曾经专署的东西给他,寻了半天,才发现,原来我所谓的爱情,除了记忆,竟然什么都没有,如果遗忘,就是一片空白。终于,我释然,雪一般,曾经那么纷纷扬扬,短暂之后,消失得全无痕迹,难怪,他们的名字。
我继续咳,越来越厉害,血,渗了满嘴。鬼使拍拍我的肩,我要结束了,望一眼鬼使,望一眼电脑,画上句号把,不让血喷溅了屏幕。
七嘴八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