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时候想起妈妈
发表于: 2003年09月02日 09点37分 点击： 1844
因为今天下雨，也因为今天，她第一次为另一个人伤痛、悲苦、彷徨、苦闷且孤单时，她忽然那么不可抑制地想念起妈妈。有关妈妈的回忆都是碎片，是串不起来的珠链，虽然一把拾不起来，却散落在记忆的角角落落，不大不亮，可永远都在，正是这种素常的存在，才让她感觉经常被自己忽视的那份爱才最安全。
妈妈是自然而惯性的一种存在，所以妈妈的爱也是惯性使然，她好像从来就不知道她有这样一份幸福。直到有一天，背着书包的她和同伴们一起议论各自妈妈的是是非非时，她忽然发现她成了众矢之的：谁每天带到学校的食物最可心？是她；谁的妈妈会每天早上为女儿扎小辫？是她；谁的妈妈会在天降大雨的时候，披着雨衣，蹒跚一个小时的路程来学校送衣服，还是她的妈妈……在众姐妹忿忿不平的嫉妒中，她才懵懂知道，原来妈妈给她的爱其实是那样具体，无微不至、无所不在，而她却从没察觉。那天回到家，她无缘无故地冲着妈妈忙碌的背影喊了很多遍“妈妈”，看着妈妈又恼又爱的眼神，她转过脸偷偷地笑了。
再大一些，她在妈妈的眼里就不那么可爱了，妈妈在她眼里也不那么可亲了。她无比痛苦地发现，原来她的妈妈是一个很唠叨、口罗嗦又多事的女人，和同学出去一次，就要问，出去干吗？和谁在一起？有同学来信，妈就会紧张地问：是男的，还是女的？说些什么之类没有水准的问题。这时候，她一般眉眼不抬地走开，扔给妈妈一个冷冷的脊背。当她无比羞愧，万分不情愿地有一晚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由一个懵懵孩童成为一个大人时，她颤抖着秘密地处理着一切，成长的标志令她有意想不到的恐慌，可是她还是不愿有妈妈的介入，是怕妈妈的唠叨？还是想独自承担成长这一事实，她从没仔细地考证过当时她的心态。只是记得，心细的妈妈还是无比欣悦地发现了这一切，然后耐心地给她讲解着作为一个女人该注意的细枝末节。至今她还记得，妈妈坐在她的床头，看到女儿长大的那份幸福表情。她也记得，她用不理不睬、捂着耳朵的态度明确表明对妈妈的不欢迎，让妈妈一直憧憬的母女二人拥有那种女人与女人之间的对话的愿望灰飞烟灭。对青春期女儿所有的暴躁、易怒、乖张，妈妈用隐忍的大网温厚地接收，当然还有一个母亲无法走近女儿的谦卑与自责。
独自在外飞翔的日子，她才意识到，妈妈无孔不入、润物无声的爱，赋予了她一生多么大的财富。善良、宽厚、仁慈、隐忍，她很骄傲地成为了她妈妈那样的女人，妈妈也一定很高兴女儿成为她所希冀的样子，只是她和妈妈之间仍然没有一次值得记忆的对话。偶尔假期的短短聚首，妈妈用期待的目光询问她的感情生活，她则在嬉笑间打发了妈妈所有的关心。她的个人空间还是拒绝妈妈的探秘，她固执地以为，妈妈的年代是沉潜的、简单的、朴素的，她的青春是飞扬着、奔放着，同时也脆弱着。妈妈是不可能理解她，与其让妈妈的平和对照她的躁动，不如让她自己承担爱河的沉沉浮浮。她还是喜欢享受妈妈的全程宠爱，像儿时那样简单的宠爱。
直到今天，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对妈妈的思念无边无垠涌上来，淹没了那个人带给她的所有的伤痛。她就那么不可抑制地想要立即告诉妈妈有关她自己的故事，她的孤单和她的快乐。妈妈可能不懂，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因为这次郑重的女人与女人之间的对话是妈妈盼了很久的。
此时，她才知道，当她决定与妈妈面对面进行一次值得记忆的对话时，她才真正长大，真正开始面对脆弱的自己。同时，她还骄傲地知道，妈妈那朴素、平和的笑容在她满是阴霾的心里灼灼燃烧，原来妈妈平凡的爱是这样一种治愈伤痛的药。
七嘴八舌: